第二天一早,铃木美由纪便骑着自行车,早早来到东京广播电台门口。她把自行车停放在门口的值班室墙边,往电台大楼里走去。
大森值班员从值班室的窗口里探出头来,打量着美由纪。问:“小姐,你找谁?”
“我找神尾叔叔。”铃木美由纪说。“也就是你们的神尾社长。”
“神尾社长的办公室在三楼。”大森说。
“谢谢!”
几分钟后,美由纪隔着办公桌,坐在了神尾社长面前。
“美由纪小姐,你能来我这里可真是太好了!告诉我,你想具体做什么工作?编辑?记者?还是播音?还是在我这里,做一个秘书?”
“神尾叔叔,你们有个新闻部吧?”
“有。”
“我想去新闻部做一个记者,可以吗?”美由纪问。
“做记者?当然可以!那你就去新闻部。”神尾拓哉说。
神尾拓哉拿起电话筒,拨了几个号,对着话筒说:“佐藤君,你马上到我这儿来一下。”
“是。”听到应答,神尾拓哉放下了电话。
“美由纪小姐,你父亲的身体还好吧?”神尾拓哉问。“我有几个月没有见到他了。”
“还不错。”
“还是每天听戏?”
“是的。”美由纪笑着说。“他那部电唱机,比我还重要。”
“那怎么可能?你可是你父亲的心肝宝贝。”神尾说,“明治37年,我跟你父亲一起参加日俄战争。这一晃眼,都过去30多年了。”
“我听父亲说起过。”美由纪说。
“是吗?”神尾拓哉眼神变得有些迷蒙。“当年沙河万宝山一战,我们死了1500多人,俄罗斯军队也有3000多人丧生。”
神尾拓哉接着叹口气说。“战争,可真是残酷啊!要不是你父亲救我一命,我就死在万宝山了。”
美由纪吃了一惊。
“我父亲……救过你命?他从来没有跟我说过。”
“当时,我的右腿受了伤,被两个俄国兵抓住。你父亲先开枪打死了一个俄国兵,又扑上去跟另外一个俄国兵肉搏。然后把我救了回去!”神尾拓哉说。
“是啊,还是和平好。参谋本部那帮人……”
“打扰了。”美由纪话未说完,门外传来了刘简之的声音。
“佐藤君,快进来!”神尾拓哉大声说道。
刘简之推门走了进来。
“社长,你找我?”
美由纪连忙从椅子上站起身来。
“佐藤君,我给你找了一位助手。”神尾介绍说:“这位是刚从美国留学回来的美由纪小姐,从明天起,到你们新闻部工作,做你的助手。”
“是。”刘简之说。
神尾转头对美由纪说,“美由纪小姐,这位就是我们新闻部的主任记者,也是我们的王牌记者,佐藤彦二。”
美由纪弯腰向刘简之鞠躬施礼。
“请多关照!”铃木美由纪说。
刘简之立即鞠躬回礼,说,“欢迎你,美由纪小姐!”
“佐藤君看上去英俊潇洒,精明能干!”
“过奖,过奖。”
“是啊是啊,美由纪小姐,你跟佐藤君多学着点。”神尾拓哉说。“早些天,田村津喜一案的报道,又一次轰动了整个日本。”
“我听说了。”美由纪说。
神尾社长转头对刘简之说:“佐藤君,你带美由纪小姐去新闻部,跟新闻部的同事先熟悉熟悉。”
“是!”刘简之说。
刘简之转身对美由纪说:“美由纪小姐,跟我走吧!”
美由纪向神尾社长鞠躬道谢,跟着刘简之走了出去。
“美由纪小姐,你跟神尾社长很熟?”刘简之问。
“什么意思?佐藤君认为我不够资格当您的助手,怀疑神尾社长任人唯亲?”
“绝无此意。”刘简之说,“我只是随便问问。”
刘简之把美由纪领到新闻部。
“都停下来!”刘简之说。
编辑们全把目光投到刘简之身后的美由纪身上。
“这位是新来的美由纪小姐,担任新闻部主任助理一职。”刘简之说。
“好漂亮的助理!”田山木原道。
“色鬼!”小泽晴子道。
“美由纪小姐,这位夸你漂亮的人,叫田山木原,编辑兼记者!”刘简之介绍道。
“请多关照!”美由纪向田山木原欠欠身。
“这位骂田山君是‘色鬼’的小姐,叫小泽晴子,负责编译国际报道。”
“幸会,晴子小姐!”
“幸会!美由纪小姐!”
刘简之又把斋藤、吉泽等一众编辑、记者一一介绍给美由纪,然后把美由纪的工位,安排在自已对面。
“这个工位是你的!”
“谢谢!”
“跟东京的五大报社相比,我们东京广播电台的实力明显偏弱。期待美由纪小姐的加入,能让我们新闻部如虎添翼。”刘简之说。
“佐藤主任,你千万不要对我期待太高。”美由纪说,“但我一定会尽力而为,协助佐藤主任打败东京五大报。”
打败东京五大报?
美由纪的这番话,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到吃惊。
你一个没有一天编辑经验的小女孩,凭哪来这么大的本事?
“我相信你,好好干!”刘简之说。
刘简之觉得这个美由纪很不简单。
铃木美由纪跟大家打完招呼,起身对刘简之说,“主任,我从明天开始正式工作。我还有些事,先告辞了!”
说完,美由纪提起手袋,离开了新闻部。
刘简之突然想起了昨天对高桥圭夫的采访。扭头问小泽晴子,“晴子小姐,昨天我采访高桥中佐的节目,编好了吗?”
“已经录制好了,安排在今天中午播出。”小泽晴子说。
“我也要出去一趟,有什么事,你先处理一下。”刘简之对小泽晴子说。
“好的。”小泽晴子应道。
随后,刘简之找到神尾社长,要求增加采访设备。向神尾解释电台不同于纸质媒体,要播放大量的原始音频。
神尾社长要刘简之看着办。
得到神尾社长的同意,刘简之立即找到银座的一家美国公司,要求订购三套录音装置。
“三套?”美国经理史密斯先生说:“三十套都没有问题。只是,佐藤君,录音装置这种东西,很容易被你们日本的海关没收。”
“史密斯先生,”刘简之说,“如果真如你所描绘的那样,录音器被海关没收,购买录音器的钱,我也会一分不少的付给你。”
“OK,OK,”史密斯说:“半个月以后,你就能拿到你想要的录音器。”
刘简之连连鞠躬致谢。
从史密斯先生的公司出来,刘简之便赶到DG医院,去接陪高桥太太做产检的孟诗鹤。
听到孟诗鹤说高桥太太怀孕,刘简之就问过孟诗鹤,有没有想要一个孩子。
孟诗鹤说,“不想。”
但是,刘简之知道,孟诗鹤想。
有个孩子,对刘简之和孟诗鹤来说,是对两人特工生涯的一种掩护。尤其是现在,高桥圭夫知道太太怀孕,一定会想,佐藤太太为什么不会怀孕?
孟诗鹤担心的是,有了孩子,不方便战斗。甚至担心一旦被日本人抓住,敌人拿孩子威胁她,她会守不住秘密。
有一天,刘简之跟孟诗鹤讨论要不要孩子的时候,孟诗鹤表示了上述担心,说国民党对女共产党就是这么干的。
当时,刘简之没有说什么。
看见刘简之将汽车停在DG医院门前的马路边,孟诗鹤立即搀扶着高桥太太走了过来。
刘简之朝高桥良子看去,高桥良子脸色红润,可谓是满面春风。
“真的是怀孕了。”高桥太太一坐上车,兴奋和快乐溢于言表。“伊藤医生说,胎儿发育,一切正常。”
“医生有没有说是男孩还是女孩?”刘简之一边开车一边问。
“我没问,”高桥良子说:无论是男孩还是女孩,我都一样的喜欢。”
刘简之注意到,孟诗鹤半晌没有说一句话。
高桥太太也注意到了。
“佐藤君,你也要加油喔!”高桥太太说。
“生孩子可不是我一个人的事,”刘简之说。
言下之意,到现在一直没有孩子,是孟诗鹤的问题。
高桥太太扭头对孟诗鹤说:“佐藤太太,刚才应该让伊藤医生给你也检查检查。”
孟诗鹤看了一眼刘简之,没有说话。
车到银座,孟诗鹤突然说:“停车!”
刘简之把车靠边停下。
孟诗鹤推门下车,走进一家商场。不大一会儿,又拎着一包东西回到车上。把东西递给高桥太太。
“这是我的一点心意。”孟诗鹤说。
高桥太太打开包,见到里面的孕妇裙和婴儿服,连声道谢。
回到家里,孟诗鹤再次和刘简之讨论起要不要孩子的问题。
跟每次一样,讨论没有结果。
生与不生,各有利弊。
“无论如何,我不想让孩子在日本接受教育。”孟诗鹤说。“我只想把孩子生在中国。”
“好吧,就依你。高桥圭夫如果问起,你要想好对策。”
“不是我一个人的事。”孟诗鹤说。
“打扰了!”突然听到有人轻轻叩门。
刘简之把门打开。
只见八木太太拿着一个纸包,站在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