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DG大学物理系的无线电教授姜夔是满洲人,早稻田大学的硕士,美国麻省理工学院的物理学博士,今年36岁。
姜夔平常戴着一副近视眼镜,满脸沉思状,浑身上下都透着书卷气。
为了彰显日本与满洲的和谐关系,日本教育省曾经多次指示东京DG大学,邀请姜夔到东京DG大学任教。
于是,姜夔就变身成了竹井孝幸。
从来到东京大学任教开始,刘简之就给了姜夔一个任务,监视东京湾,注意在海面上游弋的军舰和水下的铁鱼----潜艇。
于是,这位竹井孝幸教授,就有一个全校皆知的嗜好----钓鱼。只要有空闲时间,他便会带着鱼竿、鱼获和望远镜,来到海边钓鱼。
钓鱼的位置是固定的,海边的一块礁石上。
今天也不例外。
在蹲守两个小时之后,姜夔看见鱼竿的竿稍在轻微摆动。
有鱼咬钩!
姜夔提起鱼竿,收紧鱼线。
一条海鱼在海面翻滚了一下,又没入海水中,随后又翻滚着从水里现身出来,紧跟着再次没入水中。
“我看你还能往哪儿跑!”姜夔嘀咕一声,一阵忙乱,终于把一条三斤大的海鲈鱼提起,装进鱼获。
该回家了。
姜夔望了望天空。
夕阳西沉,天空布满了恶魔似的怪云。周围是死一般的沉寂,看不见一线生机。只有远处的几只渔船,正赶在夜幕降临之前,做最后的捕捞。
再抛一杆!
姜夔打定主意,重新挂上鱼饵,再次抛竿。然后拿起望远镜,在海面上仔细搜索。
突然,姜夔看见,波光粼粼的海面上,有一个红点在慢慢移动,一个穿着红色和服的女子,正一步步地走向大海。
姜夔放下望远镜,瞪大眼睛。
海水越来越深,逐渐漫及和服女子的腰部。
“喂!”姜夔起身,朝着女子大声喊道。
女子没有任何反应,继续走向大海。
姜夔扔下鱼竿,跳下礁石,快速朝着和服女子跑去。
女子在海面上沉浮,时隐时现,越飘越远。
姜夔扑向大海,朝女子游去。
他终于抓到了和服的一角,用劲朝身边拉扯。
女子苍白的脸突然转了过来,双臂死死地迎面抱住姜夔的腰际。姜夔从来没有在水上救过人,完全不懂从背后或侧面接近溺水人的技巧。
姜夔就这么被女子拉扯着下沉,下沉……逐渐看不见水面上的白光。
姜夔感到,救人不成,自已就快要死了。
突然,女子松开了紧抱着姜夔的双臂,并用最后的力气,把姜夔推向水面。
姜夔顿然感到轻松,拼命蹬腿,浮出水面,他换了口气,再次潜入水中。
一米,两米,三米……
潜入水下十米,姜夔终于看见,女子身材妙曼,双腿蜷曲着,安静地躺在水底。
姜夔再次抓起和服的衣角,用力将女子拉扯出水面。扶着女子的脸大喊:“快呼口气!快呼口气!”
女子已经完全失去知觉。
姜夔一手抓起女子的束腰,一手划水,用劲朝岸上游去。
被海水浸湿的和服沉重无比,姜夔再次感到某种危险正在逼近,划水的那只手,越来越没有力气。
必须剥去女子的衣服,才能尽快将女子带上岸,争取时间,抢救女子的生命。否则的话,自已也可能陪她葬身大海。
和服属于宽大类型的衣袍。
姜夔听人说过,很多日本女主穿和服时,都是先解开上身的纽扣,然后顺着扭开和服衣服的位置,将身体直接钻入。
姜夔解开女子的束腰,把手伸向女子的衣领,缓缓解开和服的第一粒纽扣。
但是,姜夔突然住了手。
女子穿得如此豪华隆重,说明女子很在乎自已的尊严。
这种尊严不容亵渎!
即使以挽救她的性命为由,也不行!
姜夔重新系上女子衣领上的纽扣,替女子绑好束腰,换了只手托住女子的身体,再次朝岸边游去。
用尽蛮荒之力,姜夔终于将女子拖上岸,迅速翻转女子的身体,让女子俯卧,用力拍打女子的后背。
一些海水从女子的口腔和鼻腔排了出来。
“醒醒,醒醒。”姜夔继续拍打着女子的后背。但女子仍然双目紧闭,面色惨白,四肢柔软无力,不省人事。
姜夔把女子的身体翻转过来,使其面部朝上。一只手捏住女子的鼻孔,另一只手托住女子的下颚,把嘴贴近女子的嘴,用劲吹气。
女子的胸部开始鼓起。姜夔松开捏住女子鼻子的手,让女子排出吹进的气体。
往复循环数次之后,女子仍然没有自主呼吸。姜夔把耳朵凑近女子的胸脯倾听,也完全听不到女子的心跳。
姜夔轻轻掰开女子的眼帘,想看看女子的瞳孔。四周一片黑暗,看不清瞳孔的反应。
“有----人----吗?有----人----吗?”姜夔大声呼喊,但是听不见任何回音。
姜夔看向女子,不知道女子遇到了什么难事,以至于在花一般的年龄,选择投海自尽。
姜夔开始思考,应该如何处置女子的尸体。
有一点是肯定的,他不能将这个不幸的女子丢弃在这个黑暗的海边。
姜夔抱起女子,一步一步地朝远处的一栋隐约可见的屋子走去。他想在那里给警署打个电话,让警署处理余下的事情。
费尽力气,姜夔抱着女子,走到那栋屋子前。
“打扰了!”姜夔大声的说。
屋门打开了,一个老妪探出头来,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盯着姜夔。
“打扰了!”姜夔喘着粗气,结结巴巴地对老妪说,“能借……借您家的电话……用一用吗?”
老妪像没有听见姜夔说话似的,两眼盯住姜夔说,“这个女子怎么了?”
“她死了。”姜夔说。
“死了?你干的?”老妪脸上呈现出惊恐的神色。
“溺水死的,我想救她,可惜没有救活。”姜夔说。
老妪似乎相信了姜夔的话。
“前面有一个公共电话亭,离这儿有200米。”老妪朝前一指,“嘭”地一声,关上了屋门。
姜夔抱着女子,朝前走去,走不多远,果然看见路边有一个公共电话亭。姜夔一脚踢开电话亭的门,把女子放在地上,一把抓过电话筒。
“警察局吗?我这儿……我这儿有一具女尸!”姜夔说。
“你说什么?……女尸?”接电话的警员问。
姜夔突然听到地上的女子轻轻哼了一声,连忙伸手探了探女子的鼻息。
“喂,什么女尸?”接电话的警员在电话里大声喊道。
“她好像又活过来了!”姜夔对着电话说。
“神经病!”警员骂了一声,挂断了电话。
“你还活着?你还活着?”姜夔扔下电话筒,拍着女子的肩膀,激动地说。
但是女子双眼紧闭,对姜夔的呼喊毫无反应。
姜夔的情绪顿时跌入冰窟,感觉自已身上的血液也在迅速冷却。
给医院打电话!给医院打电话!姜夔抓起话筒,拨打急救电话求救,然后坐下来,搂过女子身体抱在怀里,给女子供暖。
十多分钟以后,一辆救护车开到了电话亭,将姜夔和女子送往就近的新桥医院。
女子一到医院,便被送进抢救室做心肺复苏。
姜夔精疲力尽地坐在手术室外的木椅上,焦急等待。因为太累,不知何时,竟然睡着了。
一个医生叫醒了他。
“病人醒了。”医生说。“你赶快回家,拿几件衣服,让病人换上。”
“是!”姜夔嚯地站起,跑出医院,突然又收住脚步。
家里哪来女子衣服?
姜夔拦住一辆过路的黄包车,着急地问,“附近哪里有服装店?”
“您上车,我带您去。”黄包车夫说。
姜夔一屁股坐上车去:“快!”
黄包车夫还算卖力,赶在服装店关门之前,把姜夔送到了服装店门口。
“你就在这儿等我。”姜夔对黄包车夫说。
“是。”黄包车夫擦着脸上的汗。
姜夔跑进服装店,选了一红一蓝两件和服,付款时才知道身上没带钱。
“我是东京DG大学的教授竹井孝幸。”姜夔对收银员说,“我能不能……能不能明天再过来付款?”
女店员听着收音机里的音乐,对姜夔直摇头。
“我的朋友佐藤彦二是东京广播电台的新闻部主任。他可以给我担保。”姜夔说。
女店员把收音机的声音拧小了一些。“您认识佐藤彦二?”
“我这就给佐藤君打电话。”姜夔拿起收银台上的电话机话筒,拨出一串号码。
“新闻部。”幸好,电话里传来的是刘简之的声音。
“佐藤君,”姜夔说,“我是竹井教授。我在新桥的一家服装店买衣服,忘记带钱……”
“服装店叫什么名字?”刘简之在电话里问。
姜夔看向女店员。
“小雅女装。”女店员说。
“小雅女装。”姜夔对着电话说。
“我这就开车给你送钱去。”刘简之说。
姜夔放下电话。
“您可以先拿走一套。”女店员说。
“好吧。非常感谢!”姜夔向女店员欠身行礼,抱着红色的和服,飞奔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