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师兄,暴雨将至,我觉得我们应该赶紧找一处合适的平地休整了,不然人员繁杂,暴雨之下容易发生事故。”
王惊流出奇地没有反驳谢令柒的话,他伸出一只手,几颗豆大的雨滴砸了下来,然后大雨便来临了。
“快快,把绸子盖上。”商队之中有人在大吼着。
“别让马惊了。”
“轮子落坑里了!”
嘈杂的人群与狂乱的雨声让人心中不由得会烦躁起来。
“这雨好蹊跷。”王惊流皱起眉头。
“师兄,我们恐怕遇上麻烦了。”
赵依依上前拉了拉王惊流的衣角,指向了前方。
前方山路上,一群黑衣人站满了他们的去路。在黑衣人的前方,一个戴着赤色龙面的人影手中拿着一节断杖,正在跳着妖异的舞蹈。
他在黑袍外面套上了一件花色破衣,破衣下端缀着的密密七彩粗线随着他的动作一下一下晃荡跳跃起来。
“一声四海改昏蒙诶,雨阵所至川流洪!”
那舞蹈之人随着尖锐的声音吟咒结束,停下了动作,赤色龙面转向了众人。
众人心中的烦躁感一下升腾到了最高处,眉头都是紧紧皱着,忍着手上想破坏些什么的冲动。
“你们是什么人?取卦山护送商队至此,无事速速退去!”王惊流亢声喊到。
“呵,你这小子是没眼力见吗?我等一看就是不怀好意而来,呵呵。”
戴着赤色龙面的人佝偻着背,出声嘲笑道,他的声音变得无比苍老,已没有刚才念咒时的尖锐刺耳了。
“找死!”
王惊流脑后灰色神环浮现,身形化作虚幻,在抬眼时,他已经探爪抓向了那赤色龙面具。
“赵师妹,你带着谢师妹和高师弟速去护卫商队,我来对付这个人!”
王惊流攻击之余背对众人还不忘指挥,赵依依没有多说,带着两人往商队退去。那群黑衣人也随着他们的动作像潮水般涌动,避开了对峙着的王惊流和赤色龙面首领。
赤色龙面老者横立断杖,想挡住王惊流的来势,王惊流却一把抓向断杖,手指方一触及的时刻断杖就化为虚幻。老者手握一空,震惊地停滞了动作。
王惊流可不会等他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紧紧抓住了那副面具,坚硬的手感如同顽石一般,但他没有多想,向下猛扯面具,带着老者的头一起下坠,膝盖极速踢上了对方的下巴。
“咚!”闷响之后,王惊流膝盖吃痛,而那人直接倒飞出去。
“天行健!”王惊流喊出天书二二之术,他的膝盖一瞬间化作虚幻,再实化时痛楚已经完全消失了。然后他再次遁入天道,须臾之后人出现在老者面前抓住了对方的衣领,将对方踩进地上泥泞后,一拳打在对方胸膛上。
“啊!痛啊!”老者惨叫起来。
王惊流一拳拳不知疲倦地砸下,他每次收回拳时都会用天行健治好手上猛烈对撞时造成的小小伤害,因此拳意次次不减。老者不停哀嚎着,干瘦的胸膛都凹陷了下去。
王惊流一直打到对方再无了生息这才停下来,他也累得气喘吁吁,手覆上了对方的赤龙面具。
“我倒要看看你长什么模样。”
他用力一扯,面具仿佛长在了对方的脸上,连带着对方的脑袋一起提了起来。
王惊流想起刚才捏着对方的面具用力踢飞他时,这个面具硬是脱手而出了都没被他卸下。
“怎么回事!”
王惊流施展一五之术见大人,准备将这面具像那根断杖一样化入天道,但整只手掌覆上去后都没能做到。
真是有鬼了,见大人可以化掉所有物,难道这面具是长这老头脸上的吗?
不管了!
王惊流将老者的脑袋扔回地上,站起身来,准备看看赵师妹那边的情况。
“小子!”
王惊流猛然回头。
一个戴着赤色龙面具的佝偻身影站在不远处,他穿着一身破烂的花衣,花衣下摆缀着密密麻麻的七彩粗线。
“我乃雨官,暴雨会疗愈我所有的伤,呵呵。”
雨官抬起断杖指着王惊流。
“呵呵,那就再来。”王惊流冷笑,同时发觉了对方好像无论受到多严重的伤都不会流血,看来十分古怪。
他话音刚落身形化为虚幻,直接闪到了雨官侧面,高踢向对方的太阳穴。
“啊啊啊啊!”雨官惨叫起来,又是飞出了数丈远。
王惊流不给对方喘息的机会,下一刻乘胜追击挟住了对方的破烂花衣欲往地上砸去。
“王师兄小心!”
远处传来赵师妹的呼喊,王惊流下意识松开抓住雨官花衣的手,然后化入虚幻,一个锋锐无比的鸟爪透过他原本所在的位置刨进了雨官的胸膛。
雨官连惨叫都没发出,蹬了蹬腿倒在了地上,破出一个大洞的胸口黑乎乎一片,没有一滴血流出。
柏杉一击未中,借势腾升高了高空之中,目含不善地盯着重新显形的王惊流。
它听从赵嚣之言前来,当然是为了直接袭杀取卦山首徒少震,它才不管那个人族说什么抓住少震,在它想来,死个首徒会让取卦山受到重创,也算为主上报了一部分的仇。
而这个白衣男子如此强大,压着那个青衣服人族说的首领一直打,定然是取卦山首徒无疑了。
王惊流此时闪身到了赵依依等人附近。
“王师兄,这群人不是来袭击商队,是为我们取卦山弟子而来的。”赵依依一脸焦急道。
雨官手下那群黑衣人有一半被他们打倒了,剩下一半人似乎有所顾虑,围着他们虎视眈眈。
“我也预料到了。没事,他们的首领雨官不堪一击,被我打倒两次,只是大雨会疗愈他的伤势,恐怕这场突如其来的雨也是他们搞出来的。”
王惊流卸了脑后神环,沉重呼吸着,他的体力消耗巨大,雨水带走了战斗时产生的热气,如今停下动作,更是发觉身上冰凉无比。
“王师兄,快去救救少震师弟吧!”谢令柒上前来,眼带泪花哭诉道。
众人猛然想起少震和马三显都在队伍最后,齐齐转头望去,大雨瓢泼模糊了众人的视线。
可他们还是看见了远处的张震正在和两道人影对峙着,马三显倒在地上没有动静,而张震看着明显将要力竭了。
“快!我们都过去集合,这些人既然为我们而来,商队只要别靠近我们就不会有事!”
王惊流当机立断,神环再亮,身形化作虚无向队伍末尾赶去,谢令柒和赵依依见状也随师兄动作施展阳在下限制情感,然后乾为天化成虚幻。
“我怎么办!”高北堂瞪大双眼,他可没有乾为天那种瞬移的术。
“你有那么壮实,跑起来呀!”谢令柒的话有些虚幻地飘了过来。
“好!”高北堂咬咬牙,追着众人而去。
“少震别想逃!”
高空中观察着的柏杉发现少震等人要跑了,赶紧俯冲下来,利爪探出。
不过它决定先把这个好抓一点的少震同门杀了,反正所有人今天都逃不了。
柏杉戾叫着俯冲下去,高北堂突然感觉脖颈一凉,身体被浓重的黑影罩住,他急停脚步,转身望去,利爪已经扑面而来。
我居然忘了天上还有只鸟,唉,被自己的蠢害死了。
高北堂闭目等死。
“高师弟!”赵依依高呼起来。
“在干什么!”
王惊流气急攻心,眼睛布满血丝,但他还是马上瞬间闪至高北堂身后把他推倒在地,然后大喝一声:“乾卦!跃在渊!”
他身体边缘顿时虚化,直挺挺地挨了柏杉一爪,而虚化的身体边缘吸收了大部分的冲击。
“噗!”王惊流吐出一口鲜血,一把抓住了柏杉的爪子跪倒然后硬拖。
天行健天行健天行健!他同时在心中不停念着此咒来治愈那一爪拍出的内伤。
“有什么地术就快点给我用!”王惊流红着眼对地上的高北堂吼到。
“王师兄……”高北堂分不清自己脸上的是泪还是雨水了。
轰!
一声炸雷从众人背后响起,振聋发聩,大地剧烈摇晃起来,每个人都在这突如其来的地动山摇中不自觉心中的恐慌放大了数倍起来。
柏杉看着前方炫目巨大的雷霆,眼眸都染上炽白颜色,在那视线之处,无数参天大树被摧断击飞,地面的泥土刹那湮灭。它的耳边嗡嗡作响,一瞬间幻视出昨年边湖畔的爆炎,无数同胞顷刻灰飞烟灭,自己的身体与双翅如今都褪不去那焦黑的羽毛。
而尊贵的主上后来就被施展出那爆炎的人族焚杀了,那个人族来自取卦山,眼前的爆雷同样是取卦山之术。
“啊啊啊啊啊!”柏杉凄厉啸鸣,目光涣散,它奋力挣脱开了王惊流的手,直冲云霄而去。
背负着不共戴天之仇,玄章原五冠鸟伯麾下击天鹰座柏杉第二次逃跑了。
施展出那惊天动地的暴雷之人翻动身体,躺在巨坑底部。
身下地面已经完全干燥,只是天上的雨还在落着,很快又有些湿润起来。
“雨小了。”张震面色惨白,嗫嚅着嘴唇,发出了只有他自己能听到的声音。
他认为这是个好兆头。
几滴雨落在眼里,可并不痛,身体也根本动不了。
“小震!”
谢师姐回来了。张震心中高兴,可无法转头去看让他有些沮丧。
沮丧没有持续多久,因为谢师姐突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跪坐下来一脸担忧地看着他。
张震不知道自己的脸上展没展示出笑容,这种毫无知觉的感觉十分令人心中难受,不过他感受到了自己的眼泪正在流下,和冷雨不一样是热的。
谢师姐抹了抹眼睛,很快赵师姐和王师兄也出现了,赵师姐在哭着,王师兄嘴角还有干涸的血迹,在苍白的脸上无比刺眼。
高师兄也出现了,他低垂头颅,湿淋淋的头发挡住了上半张脸,但躺在地上的张震把他的表情看得清清楚楚。
高师兄的眼眸中失去了色彩,如同行尸走肉一般,面上缠绕着浓重的自卑感,张震觉得这不好,十分想站起来安慰高师兄。
四个人,还有一位呢?
张震疑惑着,脑海中顿时浮现出了一个总是乐呵呵的和蔼面孔,是马师兄!
马师兄呢?
张震焦急起来,身体不停颤抖着,他忽然意识到了马师兄被高教头打昏过去后一直倒在附近什么地方。
附近已经被自己炸空了。
……
“哟,赵嚣,真是丑陋呢。”
赵嚣躺倒在地,他的青袍已经完全破损了,这件覆盖了他最强防御结界的宝器再也无法使用了。不仅如此,他的头发几乎完全掉落,仅剩的那些也极度干枯,炸散开来。两侧脸上和露出的皮肤都是密密麻麻的血孔,还可以看到伤口中隐隐还有雷光闪烁跳跃。
“段干,你怎么才来!”赵嚣面目狰狞地对那站在自己头边的人影喊道。
“别吵!”那浑身被黑色包裹的人一脚踩在了赵嚣头上,黑布蒙面后唯一能看见的猩红眼眸眯了起来。“早就看你那故作高深的样子不爽了,如今你的狼狈模样真是让人心情愉悦。”
说着他的鞋子在赵嚣脸上来回碾了碾,糊得对方满目泥巴。
“你快去,夜长梦多,我已经支撑不住笼罩这方地域的结界了。”赵嚣的嘴陷在泥里,每说一个字都会吃进一点。
“你过来!”
段干乱放开了脚,对着靠在一颗大石后的高昆喊道。
“段干大人,请吩咐小人。”
高昆一瘸一拐走了过来,他金城中境的身体还是成功吃下了张震破釜沉舟的那一发震为雷,只不过还是受了一些伤。
“我们一起去那坑里把那六个取卦山弟子抓到万象袋里。”
“段干大人,我们如何配合。”高昆问道。
“嗯?”
段干乱目光一凝,飞速掷出藏在手后的匕首,那柄端狠狠击在了高昆额头上,打穿了金城上境的皮肤,溅起一道高高的血泉。
高昆一声不吭,捡起匕首跪行到段干乱脚边,双手捧上。他身材高大,跪着时都接近段干乱的身高了,连忙叩首在地。
“你这废物如何与我配合?我一人足以降服那些孱弱的取卦山弟子全部,你搬运他们就是了。”
段干乱接过匕首,对这人很满意,好心告诉了他激怒自己的原因。
“是。”
“只剩五人了,段干。”赵嚣突然道。
“你们漏了一人回去报信了?”
“那倒不可能,没人能跑出我的结界。”赵嚣自信地笑道,“有一人被高昆打晕了,本来就倒在这,但是离少震的暴雷太近,直接灰飞烟灭了,哈哈。”
“啧。”段干乱轻轻咂舌。“无所谓,少震还在就好,高昆,跟着!”
段干乱箭步飞起,几步就跳到了巨坑边上。
“你们好!”
众人惊恐回头,巨坑边上的人影已经不见了,只有张震看到了那一声黑得恍若鬼魅的影子。
他挣扎着想发出声音为各位师兄预警,下一刻谢师姐就倒在了自己身上。
然后是赵师姐,王师兄,面容惊恐。
高师兄接着倒下,脸就朝向自己,没有闭上的双眼中没有色彩。
那一眨眼间就击倒了四位师兄师姐的罪魁祸首此时才终于能被张震看见,那腥红色的眼眸似曾相识,令张震心悸不已。
“四。”
黑影不断放大,张震也昏死了过去。
“五。”段干乱心满意足道。
……
雨终于停了,乌云退散,天色放晴,温和的阳光照耀着万物。
高昆勤勤恳恳地将搬运取卦山众人往万象袋里装。
一个戴着赤色龙面的老者佝偻着背,提着一根断杖蹒跚走来,他胸口的大洞消失了,但胸膛依旧深深凹陷了下去。
“雨官,这次也没死啊。”赵嚣嘲讽道。
“我说雨怎么停了,原来赵嚣被打得要死了啊,呵呵。”
雨官通过祈雨诀可以召来暴雨,在暴雨中,他受了再严重的伤都可以慢慢疗愈,而对雨官有敌意的人的心境会变得极不稳定,情绪会难以控制无法冷静。
但在广阔的天空上,能积累暴雨的乌云很快就会散开,所以雨官常常和赵嚣合作,对方制造结界划定区域,他就可以在狭小的区域召来连绵不绝的暴雨。
“不与你废话了。”赵嚣吃瘪,兀自坐起,开始慢慢念起口诀清心明意。
“呵呵,老夫还有话要说呢。我这身体应该走不了多远的路了,麻烦把我捎带回去。”
“你要进我万象袋吗?”赵嚣瞥了他一眼。
“万象袋可不是活物该待的地方,你把我别在你背上就是了。”
雨官用断杖轻敲地面,身形便消失了,只余一个赤色龙面具孤零零落在地上。
……
“白统领呢?”
“仙师,您们终于来了,小的们等得好苦啊!”
“嗷呜呜呜呜。”
“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把仙师们盼来了。”
陈长熙和余海面面相觑,听着这群兽类的嚎哭只想捂住耳朵。
“都别吵了,狼红,我问你白统领去哪了?”
陈长熙呵斥了众兽,向着为首那位白博最器重的手下问道。
那头号称多智军师的赤狼闻言哭声更为恸然,它用前掌不停拍地道:“柱天大……白统领它被玄章原来的一头击天鹰杀了,白统领你死得好惨啊,你死后那击天鹰欺压兄弟们,兄弟们敢怒不敢言啊!如今取卦山的仙师们终于来为你报仇了,兄弟们也可以拨乱反正了,你在天之……”
“别说废话了!”余海上前一脚就把赤狼踢得四脚朝天,然后环视周围兽类,问道:“它说有一头黑木林岭来的击天鹰把白统领杀了,此事当真?”
“真的真的!”
“白统领你死虽死,亦是……”
“那击天鹰还强迫小的们攻打取卦山。”
“嗷呜。”
“好了,别吵了!”陈长熙再次怒吼一声,又问道:“那头击天鹰呢?”
“它说今日要去长山岭抓少震。”
“什么!”余海和陈长熙同时惊呼起来。
余海来回踱起步来,面色紧张,最后一拍手道:“陈兄,这些兽类恐怕不会骗我们,我们应该去长山岭看看。”
“好,我用利有攸往告知山中此事,然后我们一同赶去长山岭看看!”
陈长熙唤来一道旋风,对这道旋风快速低语起他们的发现和接下来的去向,然后抬手将旋风向取卦山方向击去。
“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