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又开始变的白热起来。
空气里增染了越来越炙热的光线,于是覆盖于每个物品上的微微灼眼的白光,就使周围的温度变得越来越滚烫。
春天来了,于是这个世界又重新吐露出了绿色的芽,它们因时令的到来而开始逐渐繁盛,并渐渐又积累成了滚滚的绿色巨浪,每次风一吹,便会发出沙沙的细小声音。它们在阳光的照耀下变得葱郁油亮,并慢慢集合延绵成了一小片一小片的墨绿阴凉。
身处于没落的一米阳光之内,你无法度量其显映出来的发自内里的匮乏。如同一座与世隔绝的岛屿,静谧而孤寂。
很多时候都会觉得这个世界上存在生命的个体,每个都像是被操控的小丑。我们在拥有能力对抗敌人保护自己的同时,却无法抵抗冷漠现实的不断袭击。我们可以被天灾人祸随意夺取生命,可以被无法预知的因果击溃的奄奄一息,更可以被七情六欲所搏束并逐渐坠入那深不见底的炼狱,被迫去接受扭曲灵魂的死亡洗礼。
不知不觉中,我在这个世界已经走过了20个春夏,20年听上去很漫长,大概是生命的四分之一。偶会心血来潮会回首展望,却突然发觉它的短暂如白驹过隙般从眼前飞逝。而回眸间我已经忘却了每刻岁月叠加时的方方面面,最后能够零散拼凑起来的只不过是一些深褐色的片段。
每天都会有很多很多新加入的东西在我的身体里繁衍生长,并随着我日复一日的呼吸而在我的血液里逐渐根深蒂固。曾经引以为豪的坚守与固执在这些新生事物的浸泡下因变质而所剩无几,我发现当我越懂得这个世界,就越不得不与它趋同。我知道这些侵入者最终会在我的皮肤上建立一层坚固的铠甲,替我遮挡住那来自那不明方向的刀光剑影,所以一直以来都放任它的肆无忌惮,其实说到底还是因为,我不想受伤。
很多年前我就习惯了面无表情,并习惯试图以冷漠来回避一切,且避免因感情的起伏而大悲大喜。以至于很多时候都会很麻木,麻木到面对一切的挫折和痛苦都可以做到心如静水,面无表情,并逐渐学会了让冷静和理智覆盖自己身上得每一寸神经,可是,当看到最不敢面对的人或事时,声音却依旧会止不住的颤抖,直到滚烫的液体滑过脸颊,才慢慢使得最后的知觉微微苏醒,才懂得那些原先的自以为是,都是些化了妆的欺骗。
偶尔,我会突然想起一些过往。这种突然性的回忆往往是不受控制的,毫无预兆的重新硬生生把你扯回到过去。当过往的纷乱如被撕碎的影片,断断续续且杂乱无章的重新在你的眼前铺展开,即使不是那么流畅的播放,那些年里所夹杂的悲欢离合却依旧能毫无保留的浮现出来。你会发现,那些你最不想面对的事和人偏偏就占据在你脑海最中央的位置。他们就像一件尺寸小一码的衣服,虽然你可以把自己硬塞进去,却抵挡不了那层隐隐约约的难受。这种难受虽然不是从撕心裂肺的,却足以陪伴你走过那些不顺心的日子。
今年快过年的时候,我在咖啡馆里再次见到了张晓琳。去年九月张晓琳考上了与我们学校相临的大学。她知道我不喜欢她,也不喜欢被人打扰,所以就很有自知之明的尽量不来打扰我,我也就没说什么。
“……找我有事吗?”我走到她对面的座位,低头看她。
“今年过年你回家吗?”她有些小心翼翼得问。
“不回。”我说完想走。
“那个,小易哥。你还是回去吧,叔叔他,住院了。”
“……”
“这段时间他身体一直不舒服,前几天我妈拉着他去检查,医生说是肝癌初期……”见我没再想走,她继续说:“其实,叔叔他,很想见你,所以,你今年过年可不可以回家一趟。医生说,叔叔如果治疗不好的话,病情很有可能会继续恶化。我知道你一直以来不喜欢我和妈妈,但是你能不能看在叔叔想见你的份子上,回去一趟看看他,几天也好。”
“……我知道了,这几天我收拾好就回去。”
飞机上,我愣愣地看着窗外成片的云层,思绪渐渐混乱起来。
“小易哥,你是不是,还没忘记她。”飞机起飞后过了很长时间,张晓琳问我。
“……”我微微皱了皱眉头,并不想回复她,也不想和她讨论曾经。我知道她想跟我说什么。
“记得我去烟花晚会找你的那天晚上吗?我看见她了,那个跟赵曦长得很像的女孩。你们认识吧,看得出来她喜欢你。而你……”
“……”
“是因为赵曦吧!三年过去了,没想到你还是没忘记她。”
“别说了。”我的语气尽量像以往那样平静。
“……”
“就算没有赵曦,我也不会喜欢你,三年前不会,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
因为这次回家的缘故,我得以抽空来到小曦的墓碑前。
像以往一样看着她墓碑上的笑脸微微发愣。
我以为她离开的日子会很难熬,可不知不觉中,她已经离开了三年。
没有她的日子,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个世界很快又恢复了原样,生活依旧照常,看似毫无变化一切却在不知不觉中又变了样。我依然经常会想起她,也许是在睡梦中,也许是在生活中,很多时候我虽然画着画或者干着别的事,却突然想起和她的以往以及下雨夜晚的那场车祸。我似乎花了很长时间才接受了她的凭空消失,只不过我仍相信我们只是不能再像以往那样见面,而她却还在这个世界的某个角落。我虽然不知道她现在的处境,可我却知道她其实并未死亡,或许是以另外一种形式存在着。偶尔她会穿着她最爱的哪件粉色连衣裙来到我的梦里,然后我俩就坐在家门前那颗巨大香樟树的秋千上,像儿时那样谈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