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乾脸上如沐春风的笑意缓缓凝固,两条浓眉也随之蹙起,眼里难掩惊讶。
他装作镇定的将合同拿到手,不着痕迹的粗略扫过第一页内容,压下心中的猜测与震惊,唇边又挂上了一抹笑,问道:“这是做什么?”
他来之前就对田宇这个突然出现的他们都没有见过听过的妹妹有猜测,猜来猜去都是猜的田家亲戚或者田宇妈妈那边的亲戚,从未想过这位妹妹姓季。
季家目前也有人在季氏,里面也有适龄小姑娘,周乾不说都见过,但大多数都听说过,而叫季落这个名字的,也印象深刻。
究其原因,他们这个圈子里很多事情都是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季氏目前当家做主的人不厚道,手段阴狠毒辣,连昔日大哥独女都能赶尽杀绝,跟他们做生意,不得提着心?否则谁知道什么时候就被算计了呢。
当时是在丧礼上闹开的,季家夫妇俩即使双双去世,商业伙伴们也不能因此不给面子,所以那天去哀悼的人还挺多。
说起来周乾就是那时候对田宇感兴趣,后面慢慢有了交情。
而成为至交好友,当然需要双方对对方的认可与信任。田宇因为那时候对季落的帮助——虽然没起到用处,但着实戳到了那些贪婪成性的豺狼心窝,这些年他日子也不好过,但从未后悔。
人可以隐藏一段时间,但隐藏不了一辈子。真的能做到一辈子隐藏起来,那他也跟不后悔没差别了。
周乾目光盯着季落,丧礼上闹起来以后,那边就又安保人员劝退来哀悼的宾客。他那个时候跟随家里人来的,他们家跟季家合作不多,来的时间不早不晚,闹腾的声音听得见,里面的人群就看得不那么清晰。
现在对季落的印象有两个,一是真漂亮,二是真大方。
“我跟宇哥已经谈好了协议,这部分股权暂时借给他,使用权三年,请您过来是想让帮忙拟定一个转让合同。”
商议的内容田宇那边有记录,就不用季落再重新一一口述,田宇直接把手机递给周乾,页面正是备忘录。
周乾对此谨慎,往日里看东西不说一目十行,也不会这么点东西看个半天。
对于他们商议出来的内容他心中感慨颇多。一方面季落能大方的把股份给田宇用,解他现在的燃眉之急,并且不要田宇给任何好处。另一方面田宇又能不让季落未来吃亏,制定了相当苛刻的条件约束自己。
这两人还不是兄妹呢。
而且据周乾所知,季落这么些年应当没有跟田宇联系过,而田宇反而去过几次江城。
周乾对协议内容进行了一次梳理,然后念出来给两人听二次确认,再才开了电脑草拟合同。
田宇看了眼手表,时间过去了快两个小时,桌上的水也没了。
“我去拿水过来,你们在这儿坐会儿。”
季落本来也想出去,不说别的,把杨诚一个人扔在外面就不太地道。但她也不能跟田宇一块儿走人,把周乾扔这里干活,稍加思索就给田宇说:“待会儿带杨叔一起进来吧,也没什么他不能知道的,坐外面也无聊。”
到了这一步,杨诚再不会劝说她了,也尘埃落定,没什么不能听不能参与的。
田宇当然是点头。
他一离开会议室,周乾就望着季落眨了眨眼,“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周乾作为律师,有着疑心病也有着超出常人的敏锐感知。季落毫无恶意,这次的合作就跟做慈善一样。
不论田宇有没有作为,季氏这三年里会起会落,对田宇来说不过是把股份还回去罢了。真要说损失,也无非是投入季氏三年的时间精力。但这点可以忽略不计,没有这个股份,田宇也在想办法去季氏。
——不然以田宇的专业成绩和表现,别的公司一样有用武之地。
只能说原生家庭真的很能影响一个人,不论他表现得多么自信强大,依然会有个执念,或者说叛逆吧。
你不想让我做的,要阻止的,认为我不行,我做不到的,我就越要做得优秀。
“回来几天了,也快要走了。”
周乾挑眉:“不多待阵子?”
季落笑着摇摇头,“不了,我快高三了,学校月底补课,我也得回去做作业了。”
周乾愣了下,然后笑出声。
忘记了,这位是妹妹,年纪还小。
周乾算是圈子里的老大哥,在田宇他们还在读书的时候,他就已经快要毕业。现在更是闯出了名声,而一大帮子小弟们才即将面临毕业季,开始思考工作问题。
不过他平时懒,又不太着调,所以朋友之间的关系都是田宇维系,大家也就都对田宇亲近些,不是大哥胜似大哥。
他能有今天,学习能力自然差不到哪里去,也自有自己的一套学习方法,不然光是法律条款,就能背书背到头秃。
他有意指教,季落也虚心接受,两人竟然也聊得不错。
再者,沈珩以后也是想从事法律工作的,季落对这一行也做了基础了解。
周乾手下动作停了下来,“怎么,你以后想当律师?”
“不是,”季落也没隐瞒,直接说了实话,“我有个朋友想。”
她叫顺便提了一下这次过来B市主要是去学校踩点的事,“碰见了就问问。”
周乾无所谓,这东西随便聊。
各行业明规则随便查都能查到,但只有自己亲身进入过这个职场环境,体验过一个社畜的生活,才能给予后人经验提点。
作为一个懒人,还是一个相当聪明的懒人,周乾自觉他的建议非常之好。
从实习渠道、实习内容期限、工作范畴薪资,到人际交往。人际交往这块他讲得最多,用他的说法,任何工作都是跟人打交道,前面的工作内容根据事务所不同会有所调整,跟人打交道这里,却是没办法走捷径的。
但这里的东西周乾也只是浅层的说了些,因为田宇带着杨诚回来了,而他也不能把所有东西一次性揉碎了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