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被困在中央的清虚,却不闪不避,双目微瞑,仿佛根本就没看见这些似的。
而他头顶上的天空,却是狂风大作,阴云密布,似有一道灵气的漩涡从天而降,中间夹杂着无数的雷电金蛇,就连整座朝阳峰都一下暗了下来。
当玄矶他们几个的功法落到他身上的时候,轰然一声巨响,一道磅礴的劲气夹杂着尘土石砾横扫全场,除了面如土色的玄矶等少数几个人,所有人都栽倒在地。
就连知善堂两侧的客舍和膳堂,也被这道劲气如摧枯拉朽一般夷做了平地,而知善堂房顶的屋瓦也被尽数掀至在空中。
尘埃渐渐落定,只见毫发无损的清虚重新又变回原先那般苍老的模样,手中的拂尘和掌门法剑,也已经重新回到了背上。
与灰头土脸的身周诸人不同,他的身上隐隐闪现着一片毫光,远远看上去如仙似圣,让人不敢直视。
望了望四周的一片狼藉,老道朗声长吟道:“人能常清静,天地悉自归。百年了尘道,归去得乘风。”
吟声未了,老道朝前跨了一步,便已来到了玄矶面前,用指尖轻戳在他的前胸上。
这一指使得是如此云淡风轻,完全看不出一分烟火气。
而玄矶亦是惊诧未名,只是在对方气势的逼迫下,竟是生不出半分还手闪躲的胆气,只不过这一击竟是如此之轻,让玄矶不禁误会对方是因为害怕三大宗门的威名,所以不敢对他下手。
玄矶干笑了几声,声音却难听的连他自己都忍不下去。
而在众人眼中,这位玉清门的淬腑修士,锦鲤堂的掌座,被清虚这一指点中整个人后已经化作无数的颗粒,只不过他好像还不自知的样子。
而随着这几声干笑发出之后,玄矶这才发现了不妥,他骇然的发现从自己身上出现了无数的裂纹,并迅速从胸前蔓延到全身。
“不。”伴随着一声惨呼,玄矶道人便如一个破碎的气泡,整个人消失无踪。
当啷一声坠地的那柄长剑,是他留在这世上唯一的痕迹。
“师兄。”玄石这才反应了过来,将身一纵在半空,驭剑刺来:“贼道,还我师兄命来。”
清虚叹道:“杀人者,人恒杀之。这么简单的道理,为什么总是有人不明白呢?”他反掌一拍,玄石便从半空中坠落下来,深深的嵌入地面,就像是一滩烂泥一般。
剩下的玉清弟子,见到两位师长只不过眨眼功夫就亡在对方手里,慌乱的不知所措。
哪里还有半分刚才的嚣张气焰,甚至有人几乎连手中的剑都握不稳了,而整座龙门剑阵亦是不攻自破。
此刻的玄清门弟子几乎是人人带伤,见对方停手,连忙从阵里面脱身,往清虚这边奔过来。
清虚将身子转向方壶和道如等人,肃容道:“几位道友,可还需要继续打下去吗?”
方壶眼中不由得一亮,这分明是有网开一面的意思啊。若是对方有意赶尽杀绝的话,又何须多嘴问这一句。
他和道如两个人,不见得修为比玄矶玄石师兄弟更高些,而玄矶玄石却连一招都没撑过。
方壶的脑袋摇的快极,讪笑着连声道:“不敢不敢,适才多有得罪道兄,小弟我也是情非得已,还望道兄多多恕罪。”
道如的气节却是比这胖道人要好许多,他坦然道:“来这里并非是贫道自己的意思,离开这里也只凭道友一言而诀,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贫道都接着便是。”
清虚神色黯然道:“算了,今日死的人已经够多了,你们去吧。”
方壶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道兄……道兄此言可是当真,这个,这个我们真的可以离开了吗?”
清虚挥了挥袖子道:“去吧,趁我还没后悔之前。”
方壶闻声转身就走,就连与他一起来的几个同门都没顾,胖大的身躯几个纵落便已消失在山路上。
反倒是道如愣了一下后,拱手一揖道:“道兄大度,道如不及。今日多有得罪,日后若是相逢,必有厚报。”
说完以后,见清虚并未理睬他,道如铮的一声拔出捡来,竟是直接将自己的小指切下。
他面不改色的道:“区区残肢,权当是与道兄赔礼。”随即丢下手中的长剑,叫上他的师弟慨然下山而去。
黑驴这时凑到清虚身前问道:“掌门师兄,这些玉清门的小兔崽子们,该怎么处理?清蒸还是红烧?”
清虚叹道:“首恶已除,便放他们走吧。毕竟这种事情他们也做不得主。”
黑驴愕然道:“什么?放走,可好几位师侄可都伤在他们手下……”见清虚心意已决,他怏怏道:“这也太便宜他们了。”
而包括凌霄在内的一干玉清弟子也是不敢相信自己就这么容易被放走了。
凌霄“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咚咚磕了三个响头:“多谢真人不杀之恩。”而他身后亦有多名弟子跟着跪下,当然也有梗着不肯下跪的,清虚也没与他们计较。
凌霄站起身来,刚要离开的时候,背后却传来一声:“站住。”
他缓缓的回过身来,却见杜若不忿的道:“你们就这么走了?也不留点什么下来。”
凌霄一咬牙,拔剑便砍了自己一支胳膊下来,脸色惨白的问道:“如此,可是够了?”
杜若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讪讪道:“你这人,也太容易冲动了。我只是想让你们把剑丢下而已。”
凌霄:“……”
等玉清门的弟子也离开了以后,一众弟子方才簇拥到清虚的面前,叽叽喳喳的问道:“掌门师伯,你已经是入神境了吗?”
“师父,你刚才那一手,真是太厉害了。”
清虚的脸色却突然发白,吐了足足有半升黑血。在昏迷过去之前,只丢下了一句话:“吕师弟,开启护山大阵……”
当清虚在自己的静室内重新睁开双眼,已经是三日之后的事情了。
“噼啪”一朵灯花从油灯上面溅落,屋角的香炉里徐徐发散着宁神香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