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把脑袋垫在胳膊上,伏在云榻的旁边,打着小呼噜睡的正香,偶尔嘴里还吧唧吧唧的,不知道是在梦里吃什么好东西。
“我这是睡了几日啦?”清虚甫一开口,声音虚弱而沙哑,几乎连他自己都被吓了一跳。嘴里面则全是苦味,他依稀可以分辨出里边有不少药草的味道。
“若儿。”老道提高了些嗓门,然而杜若仍是恍若未闻般的继续睡。
是谁派得这个夯货来照料自己?清虚不禁苦笑不得。
他想把杜若叫醒,却发现周身百骸都充斥着一股无力感,就连指尖都动弹不得,更不要说是体内的灵力了。
当他以内视法检查体内内的经脉时,方才发现几乎所有的经脉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损伤,就像是被一场大洪水肆虐过的河床。
到处都是一片狼藉,而丹田之内,却是空空荡荡,百年修行方才积储下来的灵力,已经全然不知去向。
突然之间,清虚仿佛是重新变成了一个凡人。这就是服用黄泉离陨丹的代价。这代价虽然可谓是沉重,但比起被人屠宗灭门来说,又似乎不是那么难以接受的了。
“师父,您醒啦?”刚刚进门的乔雪惊喜的道。
清虚眼睛微微眨了几下,乔雪便如一只快活的燕子,轻盈的来到他身边道:“师父,您没事可真是太好了,这几天可把大家都担心坏了,我们还以为……”
乔雪的眼角泛红,涌出了泪花,随即又被她自己擦了去,重又粲然笑道:“您没事就好。师父,您饿不饿,我这就去给您做些吃的去?”
清虚勉力摇了摇头,虚弱的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我这是昏睡了几天了?山上这几日可还安生?大家都好吗?”
“师父,今日已经是第三日了,大家都还好。”乔雪犹豫了一下后,神色有些黯然:“只是有五位同门不在了……”
清虚安慰道:“好孩子,别难过。为了守护宗门而死,他们一个个都是好样的,你该为他们骄傲才是。”
“嗯。”乔雪含泪的答应着。
直到这时她才看见仍是沉睡未醒的杜若,没好气的踢了他一脚。
“醒醒啦。”
皮糙肉厚的杜若却混若不觉,嘴里的呼噜反倒打的更响了。
乔雪气哼哼的扯住他的耳朵,原地拧了两个圈,杜若这才睁开惺忪的睡眼:“干嘛呢,人家好不容易才刚刚睡着。”
“让你在这里守着师父,你却只顾自己睡觉,就连师父醒了都不知道。若是这里来了外人怎么办?谁来保护师父?
要你这个只会吃饭不会干活的家伙在山上有什么用?”乔雪的小嘴里有如连珠炮一般的叱责道。
“啊,师父醒了?”杜若这才如梦初醒般的一个轱辘爬起来。
他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看清楚清虚那张清矍的面容之后,扑通跪倒在榻边,一个熊抱搂住了清虚的大腿:“哎呦,师父,你可想死徒儿我了。
这几天我是茶不思饭不想,就连觉都睡不好,就盼着你能早点醒过来。咱们玄清门离了谁都行,就是少不得师父您啊。
您老人家就是弟子们心中的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没有您在,这玄清门的天都要塌了……”
望着杜若夸张的表演,乔雪嫌厌的撇了撇嘴。然而清虚却早就习惯了这个徒弟的没正形,眼前这个装模作样的杜若,反倒让他感到更加亲切。
也只有到了这时候,他才彻底的松了一口气下来,相信玄清门是真的被他保住了,眼前的这一切并非是梦。
“够啦,杜小胖,师父的身子还没好利索呢,你少折腾他老人家。”乔雪终于看不下去了,开口打断道。
“有这工夫你还不如到后面去跑一趟,跟大家说一声这个好消息,也让他们少些担心。”
“哦哦。好,我这就去。”杜若以少有的敏捷爬起身来,往后院跑了过去。
“记得喊一声吕师叔和清音师叔他们。”乔雪从后面喊道。
“知道了。”杜若头也没回。
“师父,您先歇着会。我去给您端碗水来。”
清虚微笑着点了点头。
不多一会,黑驴还有张三帝和张三帝他们就先到了,他们几个本来就住在离知善堂不远,而天一阁距离此地有四五里山路,以杜若的脚力,来回一趟少说也得半柱香工夫。
张三帝他们两个才刚睡下没多久,他们几个这些天一直是轮流倒班在知善堂这边侍候的,而黑驴却是一直守在前堂上。
“掌门师兄,你还好吧?”黑驴一改平日里那副咋咋呼呼的样子,看起来倒是沉稳了许多。
“幸有祖师庇佑,总算还死不了。”清虚笑道。
“那就好,那就好。”黑驴如释重负道,这几日他始终都在提心吊胆,既是害怕敌人会去而复返,也是担心清虚万一有个什么不测。
“护山大阵可是启动了?”清虚问道。
黑驴一脸苦相道:“启动倒是启动了,可这耗费也太大了些。这还没敌人来呢,只是维持着这个空架子一天便要十几块灵石。
若是师兄你再晚上几天醒过来,说不得老驴我就只能下山去当裤子了。”
清虚失笑道:“若是有人肯收的话,便是典当了,也没什么不好。”
黑驴嘿然道:“那也得有人收才成啊。”
与黑驴调笑了几句,得知山门无恙,清虚也算放下了另一件心事。
他侧脸看了看站在黑驴身后张三帝:“三帝,你们没什么事吧?”
张三帝恭谨道:“师父放心,弟子并无大碍。”
“大家没事就好……只要人还在,其他的不过是浮云罢了。”说到这里,清虚的精神明显有些不济。
“师父,我给您端水过来了。”乔雪捧着一碗温水,小心翼翼的送到清虚嘴边。
清虚想要强撑着坐起,却无论如何都做不到。
张三帝见状连忙上前,将师父搀扶着坐起。
“掌门的伤竟然如此之重吗?”黑驴脸上不禁变了颜色,它只知道清虚的伤势不轻,却并没想到竟然到了难以行动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