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正与瑶月斗法的清音,却不知何时从背后穿出两柄剑出来,正是玉清弟子们从后面的偷袭。她反手一挥,嗖!嗖!嗖!一把利刃划破空气,削飞了偷袭之人的头颅,自己则是脚下一软,缓缓坐倒在地。
弥留之际,幼时上山,同门学艺,师父指婚,束发修道,这一幕幕如走马灯一般从她眼前掠过,直到断了最后一口气。
直到诛杀最后一名玄清弟子之后,瑶月方才透过一口气来。望着朝阳峰上这一片的尸横遍野,她仍是心有余悸。
这几十名玄清弟子,竟是连一个求饶的都没有,给巫神教众带来几倍的损伤,天空中的圆月,也仿佛被染上了一层血红色。
攻山的巫神教众至少折损了三四成之多,其中甚至还包括了两名巫老。这是她在来之前无论如何都想象不到的。
损伤如此之重,甚至远远超过了攻打天南之役。此刻她的心中亦是不无后悔。这仇报的,值吗?
天色即将破晓,张三帝回来了。
重新回到外面,让他整个人都感觉轻松了不少,只不过不知是否是错觉,张三帝总感到到风中隐隐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可若仔细去分辨时,又仿佛消失了。
以少有的勤谨态度当了一整晚的矿工,来福早已经被累坏了,就连张三帝奖励给它的金精铜丸也没精神吃,含在了嘴里便沉沉睡去。
张三帝将小家伙抱在怀里,脑袋搁在自己肩头上,往知善堂一路行去。
然而他却越走越是感觉不对,树林里丝毫听不到鸟兽的声音,山风中却夹杂着腥臭的气息,而地下的青草从中则是残留着一片片粘滑的涎液。
张三帝有些惶恐不安。
当他来到距离朝阳峰不足半里的地方,却被出现在眼帘里那些密密麻麻的尸体震住了。
昔日云淡风轻景色色秀丽的朝阳峰,俨然变成了一座炼狱,堆起了一座座或是尸骨不全,或是面目狰狞的尸堆。
那里面既有死人,也有比成人的身子还粗壮的巨蟒和蜈蚣,还有其他张三帝并不认识的异兽,然而最多的却是从小若米粒到大到儿拳,大小不一的虫子,黑压压的铺满了整座峰顶。
脚下的坑洼处聚积着一汪汪颜色诡异的液体,不知道是虫子们的体液,还是别的什么东西,峰顶上弥漫着一种难闻的气味,让人闻之欲呕,就连山风也吹之不散。
这味道应该就是张三帝先前所闻到的那股腥臭之气的来源了。
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张三帝愕然的停下了脚步,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地方,可远处那座残破的知善堂却告诉他,这里就是朝阳峰。
还没有从上一次的灾劫中修复的知善堂,这一次连西边的柱廊也垮塌了一片。
从敌人的衣饰上看,对方的身份不难判断,正是之前和师父一起遇到过的那些俚人。只是怎么会有如此之多的虫子?
张三帝可以发誓,这朝阳峰上死掉的虫子,比他这辈子所有见过的还要多几百倍不止。
不知道敌人是否还在,张三帝不敢大意。
他将怀里的来福藏在一块巨石的后面,自己则从纳物戒中取出剑丸以为戒备,弓着身子,悄无声息的往知善堂靠过去。
越往前走,这些尸骸便堆得越是密集,甚至很难找到一块干净到足以落脚的地方。
他小心的避让开地上的尸骸,一边往前走,一边仔细的察看着周围的动静。
他很怕会看到那些熟悉的面孔,然而他自己也知道这不过是奢望罢了。
首先落入他眼帘的是一位天一阁的师兄,他那件白色的长袍既算是染满了鲜血,仍是十分显眼,周围的虫尸几乎堆到了他的腰间。
这位师兄身上致命的伤势是在小腹和胸口之间的位置上,那里不知被什么东西咬出了一个碗口大小的窟窿。
而他手中的长剑亦是将一个蓝布包头的俚人牢牢的钉在了地上,至死都没放手。
张三帝将这位师兄的尸身从尸骸堆里拔出来,小心翼翼的取下了他手中的长剑,为他搁在了身旁,将他圆睁的双目轻轻阖上。
张三帝记得这位名唤云光的师兄,在他刚跟着清音师叔学道经的时候,云光师兄还曾捉弄过他,没想到他死的时候,居然是如此壮烈。
张三帝站起身来,惊恐的望着峰顶上大大小小的数十个尸堆,一个可怕的猜想从他心底冒出来,这让他完全无法接受。
他纵身跃上了知善堂的屋顶,站在这朝阳峰上的最高处,高声呼喊道:“师父,师兄,师姐,你们都在哪儿?快出来啊,别吓唬我了。”
除了风声呼呼啸啸,没有人回答,张三帝不禁泪流满面。
朝阳从东面升起,温暖的洒在了张三帝的身上,可他心中却是一片冰冷。
知善堂中空无一人,后面的竹院亦是如此,师姐房中绣榻上的被子还凌乱的堆在一旁,没有来得及收拾,然而这屋子的主人却已经芳踪杳然。
直到这时,张三帝才不得不接受了这个残酷的事实。
周围并没有俚人的踪迹,不知道是被师父他们杀光了,还是赶走了。张三帝倒是希望是后一种,那至少证明还有人活下来。
将仍在昏睡着的来福抱在知善堂中安置好,张三帝流着泪开始从尸骸堆里寻找自己的同门,其中的大多数人都是尸骸不全,张三帝只能通过他们身上的衣物来辨认都是谁。
每从尸骸堆里辨识出一张熟悉的面孔,张三帝的心便要揪心的疼一次。
这种感觉就跟石头梁村遭难的那一次几乎一样,甚至还要更加难过些。
若说石头梁的村民们只是近邻,玄清门里的所有人对他来说都比亲人更亲。
他只不过是在洞府中被困了一夜,怎么所有的同门就都遭遇了不测?
张三帝一边流着泪,一边将所有同门的尸首一个一个的从尸堆之中清理出来,统一放置在知善堂内。
“师叔!”
清音师叔身上的致命伤是从她胸口穿过的两把长剑,往日里印象中那位总是疾声厉色的师叔,此刻的面色却很安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