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记得由那些大石来的神棍吗？在城内搅风搅雨闹了一番后，为首的几个便没了踪影，眼下有人在城外发现了他们的踪迹。
首领让我们带人过去瞧瞧，不能就这么任由他们在咱们的地盘搅事，得给他们点厉害瞧瞧。”
袁默这才留意到钱富贵身上那顶盔贯甲跨刀背弩，一副如临大敌的打扮。
从他与那些大石人接触的经历中看，那些家伙身上颇有些神异，很是不好对付，倒是无怪乎钱富贵会如此重视。
这是正经事，而袁默心里最恨的也正是大石人。他之所以沦落至此，家破人亡，正是拜那些大石人所赐，所以只要对手是他们，袁默是绝不会推辞的。
袁默有点恍然的说道：“就咱们两个？”
钱富贵笑眯眯的往身后门外指了指道：“那怎么可能。大人刚给我队里补了些小崽子们，不过他们还都是些生手，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好好练练。”
袁默笑道：“我说钱大哥，今日看起来这般威风。”
钱富贵满面红光，笑得嘴都合不拢了。
“钱大哥，你先等我一下，我去收拾一下就来。”袁默刚起床，身上还是穿着一身单衣。
“去吧，去吧。”钱富贵摆摆手：“记得跟弟妹说一声，别让人家以为我把你拐走了。
獠牙，过来让我瞅瞅你身上长肉了没有？这秋天到了，可是该来点狗肉进补了，哎呦，你这狗东西，还真上嘴咬啊？” 钱富贵回头便逗了在身旁不断摇尾巴的獠牙。
袁默回到屋内，芸娘靠在床边坐着，正在怔怔的出神。
“姐姐，我有公务在身要马上出去，你待会自己弄点东西吃吧。昨天锦春楼送来的那具食盒放在北屋，里面还有些剩菜。
若是你吃不惯那些的话，墙上的包袱里有银子，想吃什么就自己去买，我把獠牙留给你做个伴，出门的时候记得带上它，对了，还有，记得锁门，喏，这是钥匙。”
说着话，袁默已是浑身披挂完毕。这身南营司马的装束比起狼骑亲卫的那一身来，又威风了不少。
胸口两块明晃晃的护心镜，头盔上的红缨，更是显得他年少英武，俊逸不凡。
芸娘痴痴望着面前的袁默，顺手帮他擦拭了一处甲片上的灰垢，叮嘱道：“做事的时候仔细些，需知道刀剑无眼，切莫贪功，我……我和出尘妹子都只盼你能平平安安地回来就好。”
芸娘眼中的炙热让袁默有些心慌。他低头应道：“姐姐放心就是，小弟晓得的。”
临出门前，袁默思忖了一下，又将挂在墙上的噬魂剑摘下，插在了自己背上。
“姐姐，我走了哈。”来到门前，袁默轻声招呼了一声，头也不回的去了。
片刻之后，随着院门开启和关阖，院外的巷子中传来一阵纷杂的马蹄声，中间还夹杂着几声吠叫，那是又一次被丢下看门的獠牙不甘心的叫声，隔壁不知谁家的孩子被这动静闹醒。
不依不饶的放声大哭，孩子的母亲一边哄着，一边破口大骂。
芸娘快步来到院门外边，望着众人消失在尘土里的背影，无助的靠在了门框上。脚下的獠牙贴近嗅了嗅她的裙角，夹着尾巴走开。
远处的天空中，一片昏黄的颜色逐渐往金城关方向靠近，那是来自大漠的黄沙。
风起了。
时光荏苒，转眼间，已是开平元年的春天了。
这也是袁默回到大晋后的第六个年头。
在过去的六年里面，朝廷连着变了三个年号，先是庆丰，再是太安，再到如今的开平。
从这些年号里面，不难看出朝廷上下对如今天下局势板荡的焦躁不安，以及重新恢复盛世太平的渴望。
然而，将希望寄托在年号上面，期待变更个年号就能让天下老百姓们吃饱穿暖，外敌不敢觊觎，显然是只有脑子进水了的人才敢这么想。
很遗憾的是，当今的大晋天子有可能便在此列。
这些年中，大晋可谓是内忧外患不断，天灾人祸接踵而至，便是再迟钝的人，也能感觉到当年威震万邦的煌煌大国，如今已经开始走向了下坡路。
西北的局势倒还好，大石人虽是铩羽而归，却并未死心，真神神教中人的小动作始终都未断过，
可金城关那边的曲将主对付起这些胡人来还是颇有手段的，这几年都没出过什么大岔子，让人省心不少。
而天南那边却是糟糕透顶，昔年青山碧水的沐江之南，如今处处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俨然化作了一片人间鬼蜮。
朝廷虽然前后派了十数万大团，却并未如愿将俚人们驱赶出去。那些俚人虽是不敢堂堂而战，却是极善各种阴毒手段，毒、蛊、还有尸傀之术，让战官们很是穷于应付。
每一战下来都是折损甚众，斩获却少，让战官不禁有了畏战之心，到现在，朝廷已是换了三任主帅，这种被动的情形却并未有丝毫改观。
战官的表现让人失望，可天南的百姓却从未甘心放弃抵抗，那些不堪忍受俚人暴虐的晋人百姓，自行组成了义军抵抗俚人，据说足有十数支队伍之多。
有人传说原来的镇南首领吴克成并未死，有一支军伍仍在打着他的镇南军旗号抵抗俚人，却并未有人真正见过这位吴首领的面。
亦有人说这支镇南军残部的主将其实是吴克成的夫人和他的公子，吴首领早就不在人世了。然而这些都是传言，并无什么实据。
说起来丧气，可朝廷中人亦是不得不承认，俚人在天南已经站稳了脚跟，想要诛除恐非一朝一夕之事了。
朝堂诸公们需要考虑的是继续为此投入大量人力财力是否值得的问题，这件事已是在朝堂上争论已经很久了。
反对继续打下去的一方是认为朝廷实际上早已经无力为继，拖延下去反而会使帝国财政的情况继续恶化下去。
倒不如壮士断腕，果断放弃这一场暂时看不到胜利希望的战事，将人力物力挪在更有用的地方去。
而另一方则认为，若是不给这些蛮夷一个狠狠的教训，岂不是让所有人小看了大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