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了,现在感觉好多了。”裴铮笑答。
那卖药老者还没注意到裴铮已经回来了,只见他两眼发直,口中喃喃道:“这么大排场,至少也得是位郡主。
说不定还是位皇家的公主……小老儿我活了这么大年纪,还是第一次得见,这一辈子见这么一次,也算活的不枉了。”
丁烈笑谑道:“便是位公主又如何,你该卖你的药材还是得卖你的药材,也不见你瞅了那公主一眼以后就再用不着吃饭。
公主咋了,公主不也是人?也一样得吃五谷杂粮,少不得要拉屎放屁。”
卖药老者让丁烈的这几句话噎得够呛,想要抢白几句,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再想想自家眼下这块容身之地还是对方让给自己的,又实在翻不下这个脸去,只得愤哼一声,自己背身蹲下生闷气。
丁烈朝裴铮挤了挤眼睛,快活的笑了起来。
而裴铮对自己二叔这份喜欢捉弄人的促狭性子早已习惯,笑着劝道:“二叔,你这又是何苦?平白无故的得罪人。”
“我说的不对吗?除了传说中的仙人,就算是当今的皇帝老儿,也是要吃要拉的,何况只是个公主?”丁烈口中振振有词,毫无顾忌周围人们如观另类的目光。
想一想刚才那个恍若仙人的女子,也会如常人一般有吃喝拉撒的时候,裴铮亦是不由一笑。
他和丁烈两个跟随在张三帝身边的时间不算短了,尤其是裴铮,虽然尚未被张三帝正式录入门下,私下里却也教了他不少东西,因此如今的裴铮也可算是半个修行人了。
仙凡殊途。
一个人见过了江河湖海的广阔以后,村后的池塘自然不会再有吸引力,故此在那些普通百姓心里高不可攀的皇室贵胄,在修行人眼中看起来也并比不平常人高贵多少。
不过这支朝廷使臣的队伍,却是个例外。
因为保护这支队伍平安出关正是他和丁二叔此行的任务,而队伍里那位身份不凡的女子,便是当今皇帝膝下的九公主温芷。
这还是元大哥第一次安排这么重要的事情给他来做,裴铮很上心,虽然他并不知道为什么元大哥要让他来保护这位九公主。
桃花渡地方并不大,所以那些差役们很快便盘查到了裴铮他们所在的这间茶寮。每个人的过所文书都要被拿出来逐一核对,从何处来,到何处去,同行几人,所为何事等等。
简直比搜捕江洋大盗还要来的仔细,而那卖药的老者,也不知给他们塞了多少好处,装药材的麻包才得以不被钢刀捅成筛子。
“喂。你们两个是干什么的?哪里人氏,到这儿是干嘛来的?”一柄带着鞘的腰刀重重的砸在叔侄面前的破桌子上。
丁烈斜着眼瞥了腰刀主人一眼,并未搭理于他。
“哟,我说你是聋子还是哑子啊,没听官爷我在问你话呢?”那龅牙官差怒道。
这些差役们从来都是被人奉承惯了的,又赶上今日这种糟糕的天气还要干活,心情本来就不好,此刻见丁烈居然敢慢怠于他们,心中顿时便有一股无名火起。
只听“呛啷”一声,腰刀便已出鞘,亮晃晃的刀锋将茶寮中的众人吓了一跳,差不多同时往后退去,竟是将周围腾空了一片。
看着不动声色的丁烈,裴铮微微叹了一声,从自己怀中掏出一块巴掌大小的青铜腰牌掷在桌上。
这块青铜腰牌的背面铸着一条张牙舞爪的巨龙,然而古怪的是,那条龙却是半肉半骨,左边半侧的身体,只有一副森森的龙骨,那具空着的眼眶就像是一座深不见底的深渊。
那龅牙官差想要拿起来看看,一伸手却拿之不动,这面铜牌在裴铮的一掷之下竟是牢牢的嵌在了桌子上,几乎与桌面齐平。
饶是那官差使出了浑身的力气,也没能把其取下,这时官差群中为首的一名捕头,看到这边的动静走了过来。
当他看到铜牌的背面后,却不由得悚然一惊,他先是朝裴铮拱了拱手,这才开口问道:“您两位可是?”
他手里比划了一个很古怪的手势,裴铮看到之后,则是微微点了点头。
那名捕头恭敬地道:“不知大人在此,小的们多有冒犯,还请恕罪。”
“不知者不怪。”
裴铮用指节处轻轻一叩桌面,那面青铜牌竟是自动跳在他的手里,那捕头见到这一幕,脸上的神色更加恭敬,面对着裴铮叔侄二人小心退了出去。
裴铮将铜牌重新揣入怀中,左手顺势在桌面上抹了一把,被铜牌正面镌刻的阴文留下的那个‘渊’字也就消失不见。
只是本就凹凸不平的桌面上,变得更加崎岖了些,整个过程中,丁烈都是未发一言。
而在一旁亲眼目睹了这一幕的卖药老者眼里,这叔侄二人的来历愈发显的神秘起来。不过江湖走老,胆子变小,他自是不会去自讨没趣问个究竟,只是一副腰板弯的更低了。
官差们出了茶寮以后,那个仍是没弄清楚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的龅牙,忍不住问道:“头儿,里面那小子到底是什么来历,值得你对他这么客气?”
捕头连忙用手捂住他的嘴,一直到估计离开茶寮数十步之后才松开了手,龅牙险些没被他给捂死,捕头看了看周围,没好气的道:
“你还好意思说,要不是我,你今日这条小命怕就是保不住了,平时我都怎么跟你们说的?
这世上咱们得罪不起的人比比皆是,需要时时留神。你自己不长眼睛,可莫要脱离了其他兄弟。”
龅牙被骂的晕头转向,结结巴巴的问道:“头,头儿,你总得总得告诉我得罪的是是谁吧?”
“国师府的人,知道了吗?”
听到国师府的名号,龅牙也愣住了,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感觉一股凉意从脚后跟一直蹿到后脑勺上,他忍不住打了个机灵,嗫嚅道:
“不是真的吧?国师府的人到咱这穷乡僻壤来干啥?”
捕头没好气的扔了一句:“你若是活的不耐烦了,便自己问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