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的次数多了，连他自己都相信了。
裴铮嬉笑道：“知道二叔你本事大，横推八马倒，倒拽九牛回，好威风，好杀气。怎么？还不许你侄儿关心你几句么？”
“这还差不多。”丁烈怏怏道。
“那边怎么样？”他朝客栈那边努了努嘴。
裴铮从桌上抓起一把豆子，丢了两颗在嘴里，一边嚼着一边含混不清的道：“死了不少人呢，不过客栈里面的人应该没什么事。
那伙黑衣人身手挺厉害的，可惜身上没穿甲，吃得亏不小，可我估摸着这些家伙应该没那么容易放弃，早晚还会再来。”
虽然叔侄两个人话中并未表露身份，可那卖药老者已经察觉到他们的身份不凡，在旁边颤颤巍巍的一抱拳，打听道：“少侠，依你的意思，那伙贼人还会再来？”
裴铮歪着头想了想：“应该会吧，这就跟赌徒一样，赌输了总想要翻本，不是吗？”
老者不禁叫苦。
此时茶寮中原先的那伙客人们已经大都陆续回来了，不是他们不怕，实在这桃花渡周围也没什么地方可去。
比起留在荒郊野外的任凭风吹雨打，倒不如继续留在渡口这边，至少人多也有个照应。况且真的在外面淋一夜雨，也没几个人能挨得住。
孤身在外，无论大小只要染上病就是件要命的事。
此刻殿前司禁兵带队的那名首领已是盘点完了属下们的伤亡。
总共只有五十人的队伍，足足死了十七个人，另有五名同袍也是身负重伤，无法继续前行了。
就这么一会儿工夫，号称天下精锐的殿前司禁兵竟是几乎折了一半的人手，他在心疼之余也颇感到面目无光。
战死的那些殿前司禁战士卒们倒有一半以上是被弩弓偷袭而死，那首领紧紧的握着手中的黑色弩矢，心内忧心忡忡。
他手中的这些弩矢外形规整，箭杆笔直光滑，一水儿的精钢的箭头，虽然上面没有什么印记，但显然并非是什么寻常货色。
似这般品质上乘的弩矢，便是放在正规的战官里面，数量也不会很多，只有真正的精锐才配使用这种东西。
而今竟是被人大量用来对付殿前司禁兵，这背后的含义又怎能不让人肝胆生寒。
“李首领，殿下那边请您过去一趟，陶大人也在。”一名殿前司禁兵来到他面前拱手禀道。
“嗯，我知道了。这就过去。”李首领沉声应道。
另一名战士低声问道：“首领大人，那些战死的兄弟们该怎么办？”
李首领脸色铁青，他沉默了片刻后道：“我们的任务尚未完成，怕是不能带那些兄弟们回去了，先将战马和衣甲兵刃收拾一下，尸首回头再说吧。”
所谓的回头再说，其实就等于是弃之不理，这个结果实在是太损士气，谁也不想拼命血战之后，却落得个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
那战士犹豫道：“大人，您是不是再考虑一下？其实大伙一起动手，把那些兄弟们葬下也花不了多少时间……”
李首领寒声道：“照我的话做，一切有我担着。”
李首领何尝不知道这样不妥，不过这些不明来历的敌人眼下虽是暂时退走，未必不会卷土重来。
而他手下的人手本来就不多，适才又折损了不少，侥幸未死的这些人也并不是毫发无伤。在活人面前，只得先将死人往后放了。
从天京而来随行护卫的只有殿前司禁兵的一都人，剩下的便要仰仗一路上的州府派人。虽然被派来的不会是什么精兵强将，可指使这些地头蛇们跑个腿打个杂什么的倒还称职。
而殿前司禁兵的这一都人本来也只是拿来给公主装个门面的，真正出使西域的时候，自然会从定州那边派兵护送出关。
论起对大石人和西域的了解，也是边军更合适些。可谁能料想到就在大晋境内，居然会有人胆敢冒犯朝廷使臣，而且明显并非是临时起意，而是早有预谋。
李首领甚至怀疑，那些训练有素的黑衣人有可能是附近的哪支战官又或是豪门私兵乔装而来，否则怎么可能平空钻出这样一伙悍匪。
他虽然官职低微，但毕竟也在殿前司禁兵里待了这么些年，又如何不知道当今天子的这几个皇子私下里那些勾心斗角的恶心事。
早些年还只听说大皇子和太子之间关系不谐，后来听说四皇子也加入到了争储的行列中来。
而自己所护送的这一位九公主，正是四皇子的胞妹，再加上到先前曾听人提起过这洛州刺史柳溪东是太子殿下的门人。
想到这里，李首领忍不住汗毛直竖，恨不得马上就安排人离开这块险地。
当他脚步匆匆来到客栈门前的时候，却迎面碰上那伙洛州本地派来的官差，这伙人在刚才的那一拨敌袭之时，种种消极避战的表现并没有瞒过李首领的耳目。
只不过当时他并未多想，只觉得这些只会欺压百姓的家伙又能有多大本事，不添乱就已经算是好的了。
眼下看来，却是未必。这些官差中说不定便有人与贼人们有所勾结，又或者所有人都是。
一念及此，李首领盯着那名孙姓捕头的目光便不禁凌厉了些，看的对方心里直发毛。
孙捕头讪笑着主动迎上来：“李首领，可是有什么吩咐？”
李首领面无表情，盯着孙捕头的眼睛道：“想不到小小的洛州竟是藏龙卧虎，本官的兄弟们在刚才的一战中折损近半，而孙捕头和贵属竟能做到毫发无伤，实在是让人佩服。”
孙捕头自然不会以为对方这是真心在夸奖他，那话语中的讽刺之意再明显不过，然而以他一个小小的捕头身份而言，不要说是殿前司禁兵的首领。
便是里面随便一个寻常的甲士也是他得罪不起的，只得装着糊涂，期期艾艾的道：“不过是运气好些罢了，小人这点微末的本事怎能及得上大人您的万一。
全是仰仗着殿前司禁兵的弟兄们苦战，方能保住我等一条贱命，实在是惭愧的很。”
“哦？”李首领拖着长腔，意味深长的应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