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怀念那种浑身发飘的感觉，就像是他当年初掌水师之时，少年得志手握重兵，在他面前，这个天下没有什么可以阻拦他的东西，那种感觉真的很让人沉醉。
真怀念啊，老者仰天倒下，渐渐阖上了双眼。
噬魂剑上闪过一道幽幽的光泽，一缕缕绯红色的气息，从剑锋上流入剑柄。
张三帝突然打了个机灵，清醒了。黑衣人们的首领死了，张三帝却如梦初醒。
适才过去的那一刻中，他就像是恍恍惚惚的做了一场梦，梦醒之后完全不记得刚刚发生过的事情，可僵卧在地上的那具白发苍苍的尸首，却是再真实不过。
张三帝感觉周身有些涩滞发胀，胸口发闷，就像是吃撑了一样。以前他用噬魂杀人后也会有这种感觉，只不过没有这一次这么明显。
倒是没有什么大碍，从以往的经验来看，停个三两日便好，身子骨也会变得更加结实。
噬魂的剑身又变亮了些，发出细弱的嗡鸣，上面的锈迹已经褪去了大半，隐约露出些错杂细密的纹路。
望着噬魂剑，张三帝的心情有些复杂。似这般失去神智的情形他还是第一次遇上，心中不禁有些忐忑不安。
难道这柄剑真的会如元仙师说的那样，会把人变成剑奴吗？到了那时，他还会是自自己吗。还是会成为一个完全被剑所驭使，只会杀戮的行尸走肉？
张三帝不禁有些茫然。
王胡子兴奋的跑了过来：“张校尉，你可真行，这么厉害的刺客都被你搞定了！”
不过刚刚才吃过亏，这一次他可不敢再凑上前去了，谁知道那老儿会不会又是诈死！
张三帝只是微微一笑，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开心。
白发老者的死并没有被多少人看到，山坡上的厮杀一刻未停，不时传出渗人的惨叫，这里面既有张三帝的属下，也有哪些黑衣人。
张三帝眉头一蹙，吩咐道：“胡子，告诉大家，贼首已死，弃械投降者可以不杀，没必要让兄弟们多添死伤！”
“这一次是真的死了吧？”
王胡子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他小心翼翼的隔着老远，用刀尖处捅了捅老者的身子，见完全没有动静，这才过去先捡起那一对沉重的护手钩。
“好家伙，这一对兵刃的分量还真不轻，得值不少银子哪！啧啧，可惜这一把只剩下多一半，不好提价了。”
胡子这点好占小便宜的毛病，始终改不过来。
对此张三帝也是说过他多少次，可他总是当面答应的好好的，过后就忘。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大概就是如此。
看着又掉进钱眼里去的胡子，背后的张三帝无奈的咳嗽了一声，正盘算着这对护手钩能换多少银子的王胡子这才醒悟过来，他讪讪的一笑：“不好意思哈，习惯了……”
“弟兄们都还在跟人拼命呢，你收敛着点!”张三帝没好气的道。
“欸，这就去！”王胡子瞥了一眼老者的尸首。
到底还是没敢去摘下那幅蒙面的黑巾，而是手脚利索的从旁边砍下一段树枝，将那一把半的虎头钩挂在上面。
躲在一处树后，举起手中的树杈朝着林内高喊道：“贼首已经被诛！降者弃械免死！贼首已经被诛！降者弃械免死！”
王胡子那破锣一般的嗓音，随着夜风传遍了树林。起初只是近处的金铁交击声渐渐放缓，慢慢的整片山坡都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都在侧耳听着王胡子的喊叫声，那些南营的将士们也不由得松了一口气下来。
“贼首已经被诛！降者弃械免死！”王胡子喊得正得意，就好像那名贼首是死在他手里一样。
“咄”的一声，却是不知从何处射来一箭，正正的钉在距他头顶不过三寸的树干上，吓了胡子一跳，又往树后藏了藏。
“大伙莫信他们的鬼话！将领没那么容易死！”一个瓮声瓮气的声音喊道。
居然有人敢怀疑他王胡子撒谎！
王胡子大怒道：“是哪个家伙躲在背地里放屁！不信你爷爷的话，就自个出来瞅瞅，瞧瞧爷爷手上这对家伙可是假的？你们哪个什么鸟将领早就凉透了！还在里面做梦呢！”
周围沉寂了片刻，许是那些黑衣人正在确认他们的首领已经死掉了的这件事。
正当王胡子以为待会他们就会一串串的从林中走出来乖乖投降的时候，那些箭矢反而更密集的从林子里射出来。
把官军们搞得手忙脚乱，更是有人不管不顾的冲了出来，竟是一副拼了命的架势。
“将领死了，咱们也不活了！弟兄们，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谁都别当孬种！”
正在探查獠牙身上伤势的张三帝，听到那些黑衣人们的喊声时不禁讶异了一下，尤其是那个将领的称呼。
他一直以为这些人只不过是些被人所收买财迷了心窍的盗匪，至多不过是些反贼，这几年大晋境内像这种人可并不少见。
带着十几个衣食不全的汉子就敢称呼自己一声将领，聚拢三五百饥民便号称大王的他都见过。可只要为首的一死，剩下的人便是树倒猕猴散。
大都是一团散沙，到底是成不了什么气候。
可此时听那伙黑衣人话中的意思，居然是颇为忠心，一心想要为贼首报仇。这倒是难得一见。莫非这伙人并非是什么寻常的贼人？
那些原本以为已经不必再打下去的南营将士们，失望的重新举起了刀剑，朝着黑衣人们迎了上去。
张三帝自然不能坐视属下们与人拼命不理，只得暂且撂下獠牙，先去杀退那些红了眼的黑衣人。
他抄起噬魂剑，犹豫了一下后，又将它插回了背后的剑鞘，只从地上拾起了一把平常的单刀。
群蛇无首的黑衣人们，虽然是凭着一时的血气之勇占了些便宜，可真要与官军们明刀明抢的动手，还是明显吃亏的。
特别是当张三帝加入战团之后，战局更是急转直下，当他接连砍翻几个主动靠上来一心求死的家伙后，身边已是没有几个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