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能无奈承受着暴雨的洗礼,叶面噼啪作响,如泣如诉。
幽怨的琵琶声勾动了元心明的心境,他放下手边的葫芦,长叹一声道:“这世上的伤心人,何其多也。”
安排好了公主身边的守卫后,苦闷多日的李国锐支使手下到镇里买了些酒肉来,就在驿站门口生起了一堆篝火,召集自己的手下们大快朵颐,也算是犒劳众人。
至于驿站外面的守卫,被他统统安排给了张三帝手下的南营战士去做。堂堂的殿前军精锐,干这种打更守夜的差事,岂不是自跌了身份。
李国锐一面放口大嚼,一面口中骂骂咧咧的道:“我瞧这镇子上,也都是些骗子。唔,就这老的塞牙的牛肉,怕不是比老子的岁数还要大些,嚼都嚼不动。
就这也好意思说是本地一绝,百年老店?若是放在了天京,早就关门大吉。与东门桥下的王记汤锅比起来,也差得太远了,就这还要了爷爷一两银子。
还有这该死的石榴酒,名字倒是好听,又酸又薄,跟老醋差不多。呸!怎让人喝得下口去!”
他身边的一名殿前军端起酒碗,有滋有味的喝了一大口道:“校尉大人,小人倒觉得这酒肉的味道还凑合过得去。
毕竟这些东西可是您请的客,不花钱的东西那还有什么说的。”
说到这里,他冲身边的同僚们挤了挤眼睛道:“大伙说,是不是这个理!”
众人轰然响应。
李国锐抬腿踹了他一脚,笑骂道:“去你的吧,感情你们这些家伙是把老子当冤大头使了!”
被踹的那个人从地上爬起,可惜刚才没喝完的那碗酒,已是统统洒在了地上:“可惜了这些酒,下一次还不知道能不能再喝到了。”
篝火旁瞬间沉默了下来。
这一队殿前司禁军是从天京来的,来的时候一共是五十人,现在身上完好的只剩下连二十个人都不到了,这趟差还没办完,到时候不知道又要折损多少人。
李国锐之所以要请大家喝酒,也正是想让众人尽量忘却这件事情,顺便提提士气,没成想又被人提了起来。
那人见状也知道自己失言,尬笑一声道:“是小人说错了话,当兵吃粮哪有不死人的道理,我自罚一碗,就当是赔罪了!”
李国锐眼珠一转,笑骂道:“喝酒也叫赔罪吗,我看分明是你小子馋酒了才是!若要罚,就罚你给大伙学几声狗叫才行。”
那人识趣的苦着脸,汪汪了几声后,篝火旁的气氛才重新变得热闹起来。
李国锐放下手中的酒碗,朝身边人低声问道:“张校尉就是不肯过来吗?”
“是,大人,张校尉说自己伤势未愈,沾不得酒,就不过来扫大家的兴致了。”
“屁话,他那点伤也叫伤?我瞧早就好的七七八八了,他就是不想跟老子凑合!”李国锐借着酒劲骂道。
他刚想起身自己去找张三帝,随即又沉着屁股坐下:“算了,热脸贴不得冷屁股,他不爱来拉倒,孙亮,你去盛一碗牛肉给他送过去,这东西大补!”
“欸!”孙亮利落的答应着。
听到了这琵琶声,心有所思的不仅仅是元心明一个,还有张三帝。
琵琶这种乐器本来就是由西域传入中原,张三帝自幼没少听过这糟糟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的音律声。
阿古丽便弹得一手好琵琶,扭动着腰肢,轻笑曼舞的样子更是恍若从仙宫中走出的精灵。
多年之后,重新听到这似曾相识的旋律,勾起了张三帝的思乡之情。他没有心情品尝李国锐派人送来的牛肉,统统堆在了獠牙面前,自己抬步下了篷车。
而獠牙却不懂得主人眼中的离愁别绪,在它而言还是那些汁水淋漓的牛肉羹更吸引它,一口一块的吃得颇为爽利。
天空中的那轮明月,不论见过人间多少悲欢离合,仍是高高的悬在天空上,任清冷的月光照耀大地。
即便是偶有浮云蔽月的时候,倏尔一阵狂风吹过,一切就还是老样子。
张三帝默望着头顶上的月亮发怔,不知道与幼时在家乡那边看到的是不是同样的一颗,而始终再未出现的出尘,又是否还在人世。
吃完了盘中牛肉的獠牙,悄无声息的跑到张三帝身边蹲下,抬头看了看天上的圆月,便是一声气势十足的长啸,惊破了平静的夜晚。
獠牙的啸声吓坏了石头营镇中的看家犬们,惊慌失措的吠叫声此起彼伏,好不热闹。
张三帝觉得好笑,一把揽过獠牙的脑袋,箍住了它的嘴巴,不许它再出声吓人。不明所以的獠牙,瞪着两只大眼睛委屈的很。
一宿无事。
就是镇子上那些有在昨夜里行敦伦之礼的夫妇们,不少人被突如其来的狼啸声所惊,据说颇有几户人家一早便暗地里在寻补肾壮阳之物。
虽然他们不欲为人知,可在石头营这种小地方,又哪里有什么事情是真正能瞒得住人的。少不得被那些日子过得苦闷的家伙当成乐子互相嘲弄。
元心明想与高手过招的愿望没能够实现。
大皇子那边派来的人马损兵折将,就算想重新再派人手过来,也不是短时间内能做得到的。
而从曲家派出来的盯梢的人马也是有去无回,想必也会知道使团这边并非是什么软柿子,使团这边陡然清净了下来。
旭日初升的时候,使团的车马重新上路。
老驿长站在门口恭恭敬敬的为贵人送行,腰身几乎弯到了膝盖上。待到一行人去远了之后,他才笑眯眯的站起身来,摸了摸袖子里那一锭足有二十两重的官银。
这么大的一锭银子,平时他就算是一年时间也未必赚得到,现在才不过是一夜工夫便已到手,果然是皇家贵胄,出手实在是大方得紧。
他不放心的将那锭银子放在缺了几颗牙齿的嘴里狠狠的咬了一口,牙齿被咯的生疼,脸上却笑得更加开心了。
“赵二!梁老四!”老驿长扭头喊道。这两个人便是他驿站里的驿卒,都跟他多少沾些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