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中的官员唯恐剩下的狼骑们抛下平阳,自顾逃回金城关去,为此甚至还多送了两只羊过来,只不过此刻营中没人有心思吃东西。
狼骑们知道自己的统领心情不好,都躲得远远的,不肯凑上前来寻不自在,他们本就是边军中的翘楚,这才得以被选中入到狼骑。
钱富贵感到败在马匪手里无地自容,素来心高气傲的他们又何尝不是,一个个垂头丧气的模样,就跟遭了霜打的紫瓜一样。
军中士气第一,钱富贵毕竟是在军中待久了的老人,自然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见诸将士精神萎靡,便站起身来巡视营地。
首先去探视的是伤兵,因为未曾真个与贼人刀兵相见,狼骑们多受的是筋骨跌打之伤,至于那十几个临阵之时突然发疯的将士,待贼人退走之后方才消停下来。
只是神智尽失,行动难以自理,就跟活死人没什么两样。
而从平阳县里请来的郎中也看不出什么原因,只是含混的说是丧乱失魂之症,胡乱开了几剂据说是可以用来宁神的汤药,药效自是可想而知。
担心这些人再次发作,钱富贵只得命人将他们俱都捆缚了,派了人统一看守着。
来到众将士中间,钱富贵望了望无精打采的众人,喝骂道:“怎么?输不起么?打输了一场就都熊了?”
平白让人看了笑话去!咱们狼骑里可应该都是些铁骨铮铮的好男儿,好汉子,打落门牙合血吞的主。输了一场怕什么,一个个唉声叹气的,又不是三绺梳头,两节穿衣的娘们。
从哪儿跌倒的,爬起来接着干就是,亲手将那些贼人们的脑袋砍下来,方能消得这股子闷气。
现在都给我起来吃饭,吃饱了再去好好收拾那些跑的比兔子还要快的家伙,让他们瞧瞧,西北这块地盘上,到底谁才是真正惹不起的人!
见自家统领振作起来,狼骑们脸上也精神了几分。
况且大伙也真的是饿了,纷纷摘下头上的铁盔去锅里捞肉吃,有争多了抢少了的,难免吵吵几句,不过营中总算是重新恢复了生气。
钱富贵自己却没加入到争夺的队伍中,而是心事重重的来到营地边上。
轮值警戒的战士远远的朝自家统领行了个礼。钱富贵挥挥手,示意他们不用理他,那战士便重新缩回暗影处。
斥候出身的钱富贵向来重视巡哨,这种小心已经渗入到他的骨头里面去了,不要说这里有将近三百人,便是只有三个人的时候,也要派出一个人值夜。
况且他刚刚在那些马匪手里吃过了亏,不,那些家伙已经不能被视作是普通的马匪了,若是再让人偷袭了去,钱富贵怕是连死的心都有了。
平阳县城孤零零的伫立在一片开阔的地界上,左近数十里都是旷野,根本无险可守。也正因如此,那些马匪才敢如此嚣张,去留随心,如入无人之地。
而钱富贵也没料到这些敌人居然会这么难缠,尤其是那十几个莫名其妙就发了疯的弟兄更是可疑,他一直想不通是如何着了对方的道。
按说当时的情形,一个追一个赶,并未直接交手,而狼骑们之前食用的也都是自带的食水,并没有让人下手放毒的机会。
搞不明白这件事情,钱富贵是不敢再把弟兄们派出去的。
想要抓住这伙马匪,显然并不能只是一个劲的追在身体后面撵,否则便会被人牵着鼻子走,迟早还会跟上一次一样落入贼人们的陷阱。
而如果兵分多路分头围追堵截的话,贼人们的这一手就可怕的紧了。
毕竟谁也不想变成那十几个人的样子,简直是生不如死。而且都是自己的弟兄,不到万不得已,谁也不愿意下死手。
钱富贵想到这里,不禁头都大了,只盼金城关那边能早些派人过来。
从山口吹到旷野上的夜风,就像鬼哭狼嚎一般,钱富贵沿着营地巡视了一番之后,便打算回去歇着,好生琢磨一番该如何才能将功补过。
正在这时,远处却有得得的马蹄声传来。
钱富贵心中悚然一惊,摘下腰侧的雕弓,扣上一枚锥子箭。旁边的夜哨也察觉到了动静,刚想出声示警,钱富贵却示意让他再等一等。
那马蹄声的来势并不急,而且好像也只有一骑,还是先看清楚了再说。
不大工夫,一个人骑着马就来到了距离钱富贵他们不足五十步的距离上,若再任他往前走的话,就来不及拦阻了,五十步的距离对于好马来说不过是几个弹指间的事情。
先前那名狼骑的暗哨从阴影中闪出身来,持刀喝问道:“来人止步!前面是官军营地地,闲杂人等不得侵扰,否则格杀勿论,切莫自误!”
在这名暗哨的身后,至少还有两张弩弓对准着马背上的那个黑影,其中还不包括钱富贵。
只不过令众人有些意外的是,马背上的那个黑影的个子好似格外的矮小,就好像是个没成人的娃娃。
那暗哨开口喝问之后,马背上的人却并未应声,就好像什么都没听到一样,而是继续驭马前行。
当对方来到距离不足三十步的地方时,钱富贵早已搭在弦上的箭矢脱手而飞,直奔对方的颈脖处飞去,而另外的两张弩弓也朝着对方的要害射去。
狼骑可不是那些没怎么见过血的家伙可比,该出手的时候一点都不会犹豫。
足以夺命的利箭狭着刺耳的锐声划破了夜空,这是夜哨专门用来示警的鸣镝,营地中的将士听到鸣镝的声音,纷纷抓起身边的兵刃,寻找自己的马匹准备厮杀。
做斥候的家伙都需要有一份好眼力,钱富贵自然也不例外。虽然因为对方的身体背着月光,以至于他看不清对方的面目,可他射出的那一箭却肯定没有落空,这点自信他还是有的。
然而令他惊诧的是,对方竟然不闪不避,就那么接了下来,而且就连胯下马匹的速度都没变过。
不信邪的钱富贵迅速开弓,重又射出了一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