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村子都被马贼们杀的干干净净,就连房子也都烧了,实在是无处可去,所以我送她们去县城里暂且安身。
张三帝肃容道。
钱富贵悻悻道:“你这酸秀才,开个玩笑而已,那么当真干嘛!”
“事关名节,还是不要随便说笑的好。钱大哥你这里随口一说,她们回去可就活不得人了。”
“成,你张秀才是正人君子,算哥哥我错了还不成?不过打头的那个小娘还真的是有几分姿色。这伙马贼的眼力还是不错的。”钱富贵夸赞道。
“对了,钱大哥,你瞧瞧认不认得这东西?”张三帝不想再说关于这些苦命女子的话题,伸手将钱富贵拽在一旁,从怀里掏出那个被裹得严严实实的银色册子给他看。
钱富贵接到手里以后,先是下意识的拿牙咬了一下。张三帝来不及阻拦,露出一脸的嫌弃。
“咋了?”钱富贵茫然不知的问道。
这时候张三帝再说那玩意是从死人尸灰里扒拉出来的也晚了,平白叫人恶心一下。
钱富贵这人什么都好,就是这财迷的脾气始终都改不过来,眼睛里见不得黄白之物,过手就得咬一下验验成色。
“呸!什么味道!不是银子打的。”钱富贵朝地上连吐了几口。
张三帝忍着笑道:“钱大哥,我是让你认认这东西,可没让你咬它。这东西是从马贼头子身上得来的。”
说来奇怪,这伙马贼的首领居然是个大石人。只可惜当时战事险恶,没能抓个活口回来仔细盘盘他们的目的。
“又是大石人?这些家伙可真是他娘的阴魂不散!”钱富贵咒骂道。
他仔细的端量了一下手里的书册,点了点头道:“确实是大石人的东西,这些曲里拐弯的字只有他们才会用。不过这些字老子也不认得,还得带回关里给将主请人辨识才好。”
“这里一共有七十四颗人头,再加上先前大哥收拾的那一批,想来这伙马贼也被杀的差不多了。钱大哥,咱们是不是可以回关交差去了。”
提起交差,钱富贵的后背就开始发凉。这一趟差事断送了一个堂堂三品副将的性命,而且还是天京曹家的嫡系子弟,回关以后还不知道会落个什么罪名下来。
至少一个护卫不力是逃不掉的。
他干笑了两声,算球!人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都说好人才不长命,他钱富贵可算不上是什么好人。照这个说法,他应该没什么大事才是。
“先回平阳,带上那些王八蛋一起走!他娘的,这些没用的废物害老子不浅,我绝轻饶不了他们,这口黑锅,我是什么也不会背的!”钱富贵面似锅底的愤愤道。
没心思听钱富贵聒噪,此刻张三帝的心思早已飞回了金城关。
………
狼骑们威风凛凛的骑着挂着人头的骏马在平阳县城里转了两圈,享受过了城中百姓满是敬畏的目光后,便要回金城关了。
而那些被解救出来的女子或是投亲,或是靠友也被留在了县城里面。
终于把一颗惴惴不安的心重新放回肚子里的平阳县令,千恩万谢的送来一车粮食还有六七坛酒水。
钱富贵带着狼骑们先行一步回关,也好让曲灏对于曹丙辰的死讯早做打算,这件事情不是不能先派个人回去通报,可钱富贵总觉得还是自己当面跟将主解释一下才好。
而那些曹府的家将们则备甩给了张三帝,他还要负责押运平阳县给关上支应的五百车粮草,只能随后蹒跚而行,结果一直到第四日傍晚时分方才回到了金城关。
入城之前,整支队伍被分做了两队。王胡子带着南营的士卒将曹家的人送至南营暂时羁押,而张三帝则亲自将粮草护送到城里的永嘉仓。
这些粮食是金城关里的一万多将士的,万万出不得什么差错。
当数百辆粮车隆隆驶过街头的时候,马行街街边上的一家酒肆里靠窗的位置上,伏睡在桌上的元心明被吵醒了。
他醉眼朦胧的望了一眼街上一眼望不到尽头的粮车,伸手拿过桌上的酒瓶晃了晃,然后掷在了地上。
空酒瓶在地上翻滚了几圈后停下,那里已经横七竖八的散落了二三十只空瓶,看样子都是他一个人喝的。
自从山门被灭之后,这几年里元心明一直都是这种浑浑噩噩的状态,每日间都是酒不离身。
若说当年他饮酒的时候是为了模仿师傅的神态,眼下的他却是真正的酒毒入体,须臾都离不得了,也只有身在醉乡的时候,心中的苦痛才能得以稍减。
“酒呢!老板,上酒!”
“来了!来了!”店掌柜亲自端上了一瓶酒来,并殷勤的为元心明将面前的酒盏添满。
闻着元心明身上熏天的酒气,他好意的劝道:“客官,您这都喝了一天了,还是少喝点吧。”
元心明似笑非笑的瞥了老板一眼:“怎么,担心我出不起银子?”
掌柜的搓了搓手,忐忑的道:“那倒不是,只是小店这酒虽没什么名气,后劲却大,小人害怕客官您这身子……要说这酒吧,确实是个好东西,可要是喝的太多……这个,这个……”
店掌柜欲言又止。
“啰唣!开食肆的还怕大肚汉不成!”元心明提起面前的酒盏一饮而尽,似乎觉得有些不太过瘾。
干脆拿起酒瓶直接往喉咙里倒进去,来不及咽下的酒浆顺着他的嘴角一直流到了衣服的前襟上面。
当的一声,酒瓶被重重的放在了桌上。
“快拿酒来!”
见掌柜的有些犹豫,元心明一抬手,一锭五两的银锭便被拍在了桌上。他瞪着眼道:“快拿酒来!”
“唉!”店掌柜摇了摇头,收起那锭银子,转身回到柜台后面。
一支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掌柜的手中抢走了那锭银子,喜不自胜的摩挲几下:“这可是上好的雪花银,平日里根本就见不到的,这酒鬼倒是大方。”
说话之人是掌柜的浑家,她收起那锭银子后催促道:“还不赶紧上酒,人家都催了。”
店掌柜苦笑一声道:“我就怕再喝下去会出人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