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神使节的那一天,周围数百里的百姓无论贵贱都会涌入这座城市。
街头上堆满了货货物,新收获的麦子和椰枣散发着诱人的清香,而到了适婚年龄的青年男女们也会在长辈的陪同下见面相亲。
这将是一个收获的节日,八沙拉衮也将会成为一片欢乐的海洋。
但在这节日到来之前,人们还只能继续忍耐。
八沙拉衮城门前的卫兵在这种天气里,往往都会躲进城门洞里偷懒,那里会给他们提供一点难得的荫凉。
只有远远的看到或是听到有人来,才会提着斧枪和长戟探身出去看一看。
这里毕竟不是帝都,有数不尽的权贵,偶尔的懈怠就会招来灾祸,而最近的敌人也要离这里数千里之遥。
他们唯一需要对付的就是那些贪婪的商人,那些家伙总是千方百计的想要少交一点入城税。
驼铃声响起的时候,就像是一首韵味十足的音乐,可以慰藉旅人的寂寞。
所以即便是再穷的引驼人,也会毫不吝啬的在属于自己的那头骆驼的脖颈下系上一个精美的铜铃,悠扬清脆的铃声会使他们孤寂的心灵得到安宁。
沿着伊里斯河向城门走来的这群骆驼,却吵醒了卫兵们的瞌睡,他们中的一个没好气的拿起手里的长戟,打着哈欠迎上去,在石桥上将他们拦下来。
“站住!你们是从哪里来的?带得是什么货物?我以东方总督府的名义向你们征税,每头骆驼一个特里纳尔,货物另算!”
驼队前面一个长须老者在驼背上面微微欠了欠腰,左手抚胸道:“赞美真神,我们是从帝都巴克拉远道而来的旅者,来参加穆塞黑节的,除了随身的行囊之外并未携带货物。”
卫兵一摆手中的长戟厉声道:“你们说没有就没有啊,都给我从骆驼上滚下来,我要检查!”
驼队中一阵骚动,有人愤愤的握住了腰间的弯刀。
那长须老者扭头用冷厉的目光扫了驼队一眼,众人重新安静了下来。
等老者重新转过头来的时候,脸上已是重新挂上了和煦的笑容:“既然是城里的规矩,那么我们自当从命,就有劳这位兄弟了。”
卫兵听老者话语谦和,谈吐不凡,倒也不敢太过无礼,只是又从背后的城门洞里喊了两个人过来,对驼队进行盘查,除了检查驼背上的东西,还要搜检每个人。
起初的时候还算顺利,可当来到一个相貌清秀的少年面前时,卫兵粗鲁的举动,却引起了反抗。卫兵伸手去搜他腰身的时候,被那名少年推倒了。
卫兵从地上爬起之后,便直接端起了手中的长戟比向了他的胸前,并招呼更多的人手过来。
将整支驼队包围住,其中也包括了卫兵队长,而驼队中人也掏出了自己的弯刀,眼见着就要有人血流当场。
那老者却毫不慌张,视那些寒光闪闪的斧枪和长戟如无物一般,叹息着摇了摇头:“拜图拉,你的心性还是差了许多,怎么总是就沉不住气呢?”
那名少年羞红了脸,说话时却是娇柔婉转的女子声音:“长者,他要伸手碰我那里,拜图拉实在是忍不了……”
原来那少年竟是一名女子假扮而成,难怪被人碰到身上时会那么大反应。
卫兵队长眉头一蹙,下令到:“女扮男装,鬼鬼祟祟,一定不是什么好人,都给我拿下了。”
“且慢!”那名老者说话间从怀中取出一枚火焰模样的令牌朝那队长掷了过去。
卫兵队长手忙脚乱的接在手里看后,神色不禁一凛,他小心翼翼的问道:“您可是教中的长老?”
老者微笑着点了点头。
队长恭谨的上前将那枚令牌双手奉上:“手下无知,多有冒犯,还请长老宽恕他们的罪过!”
老者洒然一笑:“不知者不罪。我自然不会责怪他们,只是我们这一次来八沙拉衮是有要事在身,身份不便对外泄露,还请队长为我们保密才是。”
那队长肃然应道:“小人自当告诉属下,绝不对外吐露半个字!以真神之名!”
老者微微一笑:“那就好!”
被拦阻住的驼队重新迈步向城内行去,当最后一头骆驼经过卫兵队长身边的时候,一只沉甸甸的钱袋被掷在他的面前,队长的腰也就弯的更低了。
三十几头骆驼穿过外城门和内城门,繁华的街市,僻静的小巷,最后消失在八沙拉衮内城规模最大的一座真神寺里。
大石人的服饰装扮迥异于晋人,尤其是女子。
集市上的那些衣着暴露的胡姬,其实大多数都是来自于西域,也有一小部分是从极西之地贩卖来的奴隶。
沙拉衮本地的女子是不允许随便抛头露面的,更不用说去街市上闲逛。
即便是有非要出行的理由,也要戴上面纱,再穿戴上将全身都遮掩起来的长袍,就连手腕和脚脖子这种地方都不许暴露在外,然后由家中成年男子陪同方可。
倘有人敢于违犯必将会受到重处,严重时甚至会被人用乱石砸死。
而对嫁人之后的妇人,要求则更为苛刻,她们被视作是附属于一家之主的财产,地位比牛羊也高不了多少。
总督府派来的那些嬷嬷,这些天就一直在教温芷学这些规矩。
尽管这些规矩听起来很有些让人匪夷所思,可温芷还是尽力在学,倒是她身边的那些侍女不禁有些望而生畏的感觉。
使团驻地,夜深人静的时候,任嬷嬷心疼的为温芷褪去那身厚重的长袍,抱怨道:“公主,这日子哪是人过的,咱们皇家嫁出去的公主,从没听说还要吃这种苦头!”
温芷虚弱的笑一下:“入乡随俗,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谁让父皇将我许给了人家,咱们大晋不也有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话吗?再说,这些规矩也不光是针对我一个。好了,任嬷嬷,让念夏她们去给我准备点热水,我想洗个澡。
“这人还没嫁过去,就这么糟践人,日后还不知会怎么呢?”任嬷嬷唉声叹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