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千慕登将茶杯推向云木城和上官玉:“即使当了皇后,她也绝不可能和西州断了来往。”
慕容壅接道:“可事实情况是,浣儿去了京都后便了无音讯,二十多年没有寄回一封家书,若不是京都上元佳节她会露上一面,我都怀疑是否已经遇害。”
云木城问道:“既然活着,你们可有主动联络?”
“问题就出在这里,我们试遍了各种方法,甚至收买内宫的宦官,也无法和浣儿取得联络。”
“这怎么可能?”
千慕登冷哼:“凡过问此事的宦官全都没活过半个月,内宫完全是敏感禁地一块,谁碰谁死。”
张三帝脸色阴沉:“此地无银,内宫肯定出事了。”
“没错,阿浣就是被软禁了,而且朝廷和神原宗不愿任何人知道软禁皇后的原因。”
“前辈可有亲自去探过?”
“去是去了,但京都那是什么地方,我连皇城都靠进不了,更别说内宫。”
张三帝捏鼻沉吟:“晚辈有关键之事不明,不知可否请教?”
千慕登推过一杯花茶:“见你如见她,有什么疑惑尽管问。”
张三帝稳住杯子,发现里面混了好几种不知名的花瓣,眉头轻皱。
云木城轻声道:“花神亲自泡的茶可不是谁都能喝到。”
张三帝大胆抿了一口,入喉如墨染清水,充沛的灵气在身体内散开。
随即问道:“中夏严令凡灵互不干涉,为何皇帝萧仝却娶了慕容浣前辈,这究竟是谁的主意,又为何能够在凡灵两大势力的监督下成功结合?”
一句话问出,张三帝顿觉空气有些压抑,几位大人物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千慕登手指敲着木桌,良久才道:“既然邀请你并肩作战,有些事是应该告诉你,只是接下来我所说的,不过是过往见闻,对你想要知道的事情真相,只有辅证的作用。”
“晚辈明白。”
“那我就先说萧仝,”千慕登自己饮了一口茶:“二十多年前,他刚继位的时候来过一次西州,阿浣就是在那时候和他认识的。”
张三帝微愣:“皇帝来西州作甚?”
“新皇上任三把火,西州的边境问题一直是中夏的痛症,由于山区较多,西州的战粮产量极少,需要朝廷不断的调粮。
因而上一任刺史除了吃饭睡觉打西蛮子,其余时间不是向朝廷催粮,就是在催粮的路上。”
丁毅海轻锤桌面,正是说中痛处。
千慕登继续道:“可是入西州的粮道崎岖难行,即使风和日丽,都难免出现粮车断辙坠崖的情况,更不用说因为征粮过度,本地吃不饱的人落草为寇,遍布在仅有的几处粮道上。
阿浣既同情吃不上饭的贼寇,又知晓战粮对于抗击的作用,于是提出不能光靠朝廷补给,必须扩大粮食产量的设想。
可是平原耕地已满,想要种粮食就只能选在西泽高原,于是跑来拜托我,让西泽云海出面划出农耕用地,并且……利用我亲和自然的灵气特性,为这些耕地定期‘施肥’。”
云木城微笑:“连圣地的掌门都敢使唤,真是五妹的作风。”
千慕登不以为意:“谁让我迷上了她,就这么弄了两年多,西州的粮食产量暴增,做到了自给自足。
我将西泽高原上出产的粮食,通过外门以低于市面的价格卖给西州部队,总算解了前线缺粮的顽疾。”说到此处顿了顿,轻轻叹了口气。
张三帝问道:“是不是因此出了乱子?”
千慕登点头:“用战资和圣地交易有违中夏律法,因而西州刺史不敢将此事上报。
后来户部发现资金对不上,西州也不再拼命催粮,再逢新帝继位,只道西州趁机生了异心,便有了萧仝御驾巡察的一幕。”
“好个巡察,这是刺探虚实来了。”
“皇帝都来了,西州刺史不得不说出实情负荆请罪,不过那萧仝并未降罪,反倒是求见了我和阿浣。
说了一通好话后,从仓库出资租下了西泽云海的田地,将新田合法化了,还重赏了西州一众官员。”
张三帝奇道:“这么说萧仝还是个明君?”
千慕登冷笑:“我们一开始也这么认为,没想到这禽兽只是看上了阿浣的美色,回京都后不断书信传情,多次以种粮有功为由,邀阿浣去京都游玩。”
“真的假的?身为天子光明正大和修灵者接触?”
“要不我怎么说他是个垃圾皇帝。”
“然后慕容浣前辈就……上钩了?”
千慕登翻了个白眼:“怎么说你娘呢?”
千慕明道:“爹爹,张兄自小在镇海将领府长大,所谓生身之恩大于人,养育之恩大于天,暂时不认生母亦是为孝心。”
“也罢,你的事我也大概听说。”
“多谢前辈体谅,能否言归正传?”
千慕登叹道:“在那之后的一年里,西州边防吃了两场败仗,死了好几万士兵,然后另一个问题又凸显出来。”
张三帝大概猜到:“兵源不足?”
千慕登唏嘘道:“正如我之前所说,西州这地方没什么外人愿意来,打仗靠的都是本地人,面对靖国人前赴后继的进攻。
出生的人口根本抵不上战死的男儿,你到西州任何一户人家去问问,谁家没有丧子丧夫的切身之痛?可以说战争给西州百姓带来的伤痕,那是深入到了骨髓之中。”
张三帝默然,东部三州和东海群岛虽也有海鬼作乱,但好歹兵源充足,更有几大圣地联合坐镇。
即使这样,当地人都不堪其扰,而西州独自面对的,是组织力强过海鬼数倍的靖国,所受创伤之大真是难以想象。
千慕登道:“那时候的阿浣,被西州百姓所受的苦难折磨着内心,每日思考的都是怎么解掉西州的困局。”
云木城深深呼出一口气:“她和我们的五年一会,从没有提过这些事。”
慕容壅道:“那是因为她把和你们在一起的时间,当成了唯一的私人时间。”
“原来如此……所以五妹才那么任性爱闯祸,她的内心太压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