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这茶叶，如果说卖给茶贩子的话，大概多少钱一斤？”顾茶伸手捻起一个茶农手里的茶叶，轻声问。
茶农一张黝黑的，脸上布满了岁月的痕迹，一双如脸一样黝黑的手上，布满了纵横交错的裂纹。
“卖给他们也不过是两三钱一斤而已，这几年茶叶越来越不好种了，如果不种的话，我们同他们是有了协约的，这10年以来都要听他们给他们提供茶叶，如果不能按时提供的话，我们还要赔一大笔钱，钱是拿不出来的，只能把这一块祖传的地都给他们了，所以呀，我们也不得不种茶。”茶农说着长叹了一声。
就好像茶农的这一声长叹，带了茶的苦香却没有茶的醇厚。
顾茶突然明白自己刚刚为什么在对上他那一双疲惫浑浊的眸子时，有一种心动了。
那是因为心疼着茶农。
“那你们为什么不自己寻找出路呢？你看每年来这边买茶叶的人这么多，难道还怕这茶卖不出去吗？”顾茶说着，指了一下自己身后的人。
身后几个人正在若无其事的同茶农，还有掌柜聊着茶叶的事情。
“我们自己哪有他们这样好的出路啊！再说了，所有往来想要做茶叶生意的人都被他们垄断了，根本就到不了我们这里来，除了把茶叶卖给他们以外，我们再也没有其他的办法了。”茶农说完以后，抬头看了一眼天。
顾茶心里突然有了一个奇怪的想法，她小心翼翼的凑上前去，在茶农身边轻身问道：“老伯，您同我说了这么多，就不担心我是那些茶商派过来的人吗？”
听了这句话，茶农像是没有听到一样，随后就是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伸手在自己箩筐里的茶叶里拨弄了两下。
“就算是他们来的人又怎么样，这样的话，在我们的心里已经压了很长时间了，如今还有四五年的光景，可是我们今年的收成已经不够糊口了，他们爱咋地咋地吧，大不了做了难民跑到京城去，就不相信天子不会管这件事儿。”茶农的语气中有着一种语丝网破的冲动。
顾茶的心里突然惊了一下。
可千万不能有这样的冲动。
如果要离开家族世代所生活的土地，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困难的，更何况是以这土地为生的农民。
不管是种茶的还是种什么的，都要依靠土地才能活，可千万不能贸然将土地就让了出去啊。
但是顾茶的话，似乎并没有让这茶农的心里有一丝慰藉。
“这位小姐，我知道你是好心，可是他们在这里势力庞大，官商勾结，我们根本就没有什么办法，之前也不是没有人过来查过，可是这查那以后同我们问了，许多话以后回去之后就不了了之了，听说是朝廷里有人把他们保下来了，也不知道是什么人有这样大的本事，反正我们是斗不过他们了，算了吧。”茶农妥协的摆了摆手摇头说。
小鱼在旁边听的直皱眉。
她很想告诉这些茶农，没关系，你眼前的这位就是燕国的皇后，根本就不用担心还有官商勾结的事情，可是想到了他们此行出来微服私访，又将那想说出来的话，都咽了下去。
在从这个茶农聊完之后，顾茶又重新回头看了一眼自己身边其他的茶农。
小鱼在这里同这个茶农继续聊着，顾茶就到后面去，同那些茶农也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
不过有些人到底是比眼前的这个茶农要谨慎不少，眼见到顾茶他们来问这些话，并没有和盘托出，只不过是隐约的说了两句而已。
不过仅此而已，顾茶他们也已经得到了想要的相关线索。
“老农，你要相信我，无论如何都是会苦尽甘来的，现在的日子可能不好过，但以后的日子一定会好过的。”顾茶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脸认真的说。
这样的一番话，对于眼下的这老农来说，可能只是天方夜谭的一句承诺而已，可是不久之后他就会知道，原来顾茶对他所说的承诺全都是认真的。
从这里打听完足够的消息，回去后顾茶一路上的心情都有些闷闷不乐。
掌柜原本想要此时就将事情定下来，可是韩钰却找了个借口推脱。
对于一个帝王来说，找借口这件事情真的是再熟练不过的了。
看着顾茶低着头一直在沉思些什么，韩钰抿了抿嘴伸手将她轻轻地揽进了自己的怀里。
颜书翻看着自己面前的这本册子，不知道是从哪里得来的账目。
“你那手里的账目是从哪里得来的呀？人家茶庄不可能把这些东西都给你吧？”流影看到颜书手中的东西时，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听到这句问话，颜书抬起头举起了手中的那本册子：“你说这个呀，这个是我刚刚趁他们不注意的时候，悄悄的从柜台后面拿的。”
啊这……
颜书本来对计算这一方面就有些许的了解，所以当几个人同掌柜的说话时，他趁着人不注意的时候悄悄的翻看了一下后面的那些册子。
不看不得了，一看吓一跳，这个茶庄的进出账非常多，这些册子都是最近这几年的。
再往前看连去年上半年的都没有了，想来是已经放到仓库里了吧。
“这样的话就不成没有证据了呀，你看他们从产能的手中以三百文一斤的价钱收购茶叶，可是卖给别人却可以卖三两银子。”颜书指着账目上的这几笔数字说。
如果按照一千文为一钱银子，五钱为一两来算的话……
“我刚刚打听到说他们这里官商勾结非常严重，这些茶农就算是有心想要自己另辟一条路，也会被这里的官员打压。”顾茶补充道。
正是因为这个很多百姓都已经放弃了挣扎，决定听天由命。
在听到这番话之后的韩钰脸色瞬间就阴沉了下来，农业是一个国家的根本，如果种茶的都变成这个样子的话，他没有办法想象其他的农民会是什么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