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母察觉到了那本病历，冷笑一声：“看来这位老爷子表面风光，实际上也挺卑微的嘛，生病了连亲女儿都不告诉啊。”
“什么意思？”关澜现在还是有点懵，父亲怎么会住到重症监护这一层来？
“你爸爸前些天转院到了这里，情况不好，但也没有那么坏。”关女士说着，耸了耸肩：“住在重症监护的原因呢，是他没有家属，转院当天突发癫痫，就送到这里了。”
没有家属！突发癫痫！
这几个字眼听上去是那么狼狈和心酸，但关澜心里一分一毫的同情都生不出来。
“那你来又是为什么？”
关母苦笑一声：“我毕竟跟了他这么多年，想来照顾一下，没想到这位老爷子顽固不化，呵呵，除了我还有谁管他？”
目的这么单纯吗？
关澜不傻，不会轻易相信这个老女人的话：“只怕您不是为了照顾老爷子，而是想从关家要点钱吧？”
就算是现在要不到，只要能留在关父身边照顾，等老爷子百年之后，钱还是属于她们母女的。
如此好的算盘，打的这么响亮，又怎会无人知晓呢？
关母眼珠子转个不停，最终定格在了关澜的脸上：“是，我是有私心，但那又怎么样？我的女儿治病需要钱，这笔数目大的根本不敢想！”
这一点关澜也略有耳闻，前些日子助理特意查了关琳娜的现状，也是那时候她才知道，竟然这么严重。
据说关琳娜平常一到夜里就突发癫狂，每次癫狂时吃的药，都要比上一次更加加大剂量。
治疗精神疾病的药物本来就很贵，目前为止，她每天的治疗费用就已经上千。
这部分钱还不包括一些仪器的辅助治疗，按照关母现在的经济状况，根本难以支撑。
关澜虽不清楚关母和张建之间的勾当，但也猜到对方手里应该是有个几百万的，不然也不可能这么坚定的要给关琳娜治病了。
“我们家琳娜成了这个样子，你爸爸也不管了，我们孤儿寡母，怎么活啊！”关母不知突然想到了什么，一屁股坐在地上，竟然撒起泼来。
此时正值晚饭时刻，病房走廊上人来人往，纷纷注意到了这一幕。
“那边是什么情况啊？”
“好像是后妈的孩子生病了，央求着丈夫和原配的孩子拿点钱，啧啧，现在世态炎凉，估计是要不到钱咯。”
“那怎么说也是人家家的骨肉啊，怎么能说不管就不管？”
看热闹的人永远不嫌事大，你一言我一语，众人很快就将两人包围。
“小姑娘啊，做人不能这么狠心的，你后妈的孩子也是你父亲的骨肉啊，现在你不能坐视不理。”
“是啊，看样子这位后妈对你也是客客气气，你还是好心一点，管管他们吧。”
关母现在早就不是富家太太，面子都被抛在了脑后，只要能要到钱，她是什么手段都使的出来，于是又开始演戏。
“我们家苦命的琳娜，被亲姐姐气疯了就算了，现在连药也买不起，我们只剩去死了啊。”
“她爸爸现在躺在病房里，一切都在大女儿手里掌握着，我们没有活路了啊。”
“……”
这声嘶力竭的控诉，真是让人潸然泪下。
关澜咂了咂舌：“您演绎的这么真这么深，怎么不告诉大家，你的孩子根本不是我爸爸的呢？怎么不说因为您的欺骗，让我爸平关给别人养了二十年的孩子？”
这句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都安静了。
本来以为是一出家庭悲剧，没想到会是一出家庭伦理大戏！
“啧啧，这不是做贼的喊抓贼吗？难怪人家老爷子不见她也不给钱，关养了这么多年早就仁至义尽了，怎么还这么贪心？”
“可不是吗？要我说啊，贪心不足蛇吞象，这个女人今天能要求为她的孩子治病，明天就能撒泼让为她的孙子结婚，没有尽头的。”
这些围观者，几乎是把关澜的心里话说了出来，实在是太过痛快！
坐在地上的老女人刚才还哭丧着脸，很快就在众人的议论声中变得无比尴尬，赶忙爬了起来，朝着医院外跑去。
关女士离开之后，围观的群众安慰了几句，也纷纷散去。
关澜看了看地上的病历本，走上前去捡了起来，看着仍旧大开着的病房门，走了进去。
“滚，别再来了！”
关父的声音从屋内传出，可能是病床边上已经没有什么能扔的东西，关澜等了很久，见没有物件丢出来，这才彻底进门。
“我不是让你别……”
病床上的老爷子话还没说完，就看到了面前的人儿：“澜儿，你怎么来了？”
突如其来的温柔语调，突然刺激到了关澜内心对父亲的渴望。
如果说小时候家里突然多了个后妈的时候，父亲可以多多表示一下爱意，或许整个家庭也不至于到现在。
但是现在说这些都已经晚了。
“住院没有人伺候，为什么不跟我说？”她将地上零碎的物件一个个摆好，这才坐下，“年龄一大把了，逞什么强？”
过去的一切恩怨仿佛都在此刻烟消云散，父女之间血浓于水，即便其中有再多的矛盾，也不可能比生命还重要。
看着父亲的憔悴和苍老，关澜叹了口气：“诊断出是什么病了吗？”
“老年病，没什么。”关父别开头去，“你还是回去吧，我自己做的孽，自己承担。”
关澜直直的看了父亲很久，突然问了一句：“您爱我吗？”
爱……
这个字眼在关父的唇边徘徊了很久，还是没能说出口。
仔细回想，刚有大女儿的时候，他和前妻关系还很好，那时候每天都期盼着孩子的出生。
后来孩子真的出生了，他身为父亲，只想把所有最好的都给予女儿，于是努力赚钱。
可惜天不由人，公司还是日复一日的衰败。
也是那个时候，他认识了关母。
关母的温柔，是没有柴米油盐酱醋茶的麻烦，成功吸引了他。
后来的一切，就不受控制了。
“澜儿，爸爸对不起你。”
这么多年了，关澜第一次从父亲口中听到这句话，准确的说，是这三个字。
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