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震刚回来，应酬和酒局就多得转不完。
上万的洋酒成排摆，这一晚上康震手上的酒杯就没有放下去过。
他咬着杯沿看包厢里面群魔乱舞，眼睛眯起来，不说话的时候还真有点儿清冷贵公子的味道。
忽然有人坐过来亲热地揽住他的肩膀拍了拍，“康总怎么不过去跟大家一块儿玩呢？”
康震转头看过去，是省文宣部负责人的儿子，叫林一清，轻易不好得罪的那种。他笑了笑，说道，“这不是玩累了，休息会儿吗？”
他们其实认识的时间也不长，但意外地还挺聊得来，大概真是应了“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句话。
林一清大概也是玩累了，索性就坐在他身边跟他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起来。
“知道那个集团吗？”
康震一边往两人杯子里加冰块一边点头，“大名鼎鼎的，这怎么能不知道？”
“待会儿他们家二公子也会来。”林一清神秘兮兮地说。
“二公子？”康震跟那边的人没有打过交道，了解得也很少。他只知道那边董事长有个儿子叫何坤，在商场上也是一把好手，至于其他的他就不是清楚了，他甚至不知道还有个所谓的“二公子”。
林一清看着他疑惑的表情，了然笑道，“他不混商场，很多人都不知道的。不过正好我跟他有点交情，你们那新节目不是找赞助商吗？虽然他不管公司的事儿，要不要介绍你们认识认识？”
“不对吧，”康震朝他挑眉，“林少什么时候稀得做这种给人牵线搭桥的事儿了？”
林一清朝他一阵挤眉弄眼，“那说明我是真把你当朋友啊。”
康震跟他碰了碰杯，仰头把杯里剩下的酒喝光了。他心里明镜儿似的，林一清压根不可能这么好心，要不是对他有所图，林一清会搭这一茬儿才怪。
无非就是想在他面前展示一下自己的人脉有多牛逼，攒点仰慕值，这就跟小男生在心仪的女孩子面前炫耀游戏卡牌的心态似的。康震当然不能不知好歹地去戳破它，反正这个人脉攒下来总是有用的，赞助不赞助的倒不重要。康氏影业的节目，还不至于拉不到个赞助商。
正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包厢的门推开了。
康震寻声望过去，只这么一眼，他就定住了。
林一清一看来人就笑了，赶紧把人招呼过来，要介绍给康震，“这是关澜，还是一位特别有名的设计师。”
“我可不敢当，也就是个普普通通的人而已，”关澜笑了笑，朝康震伸出手来，“康总，又见面了。”
康震整个人都懵了。
他在巨大的震惊中伸出手去，关澜握住他的四指捏了捏，眼睛里浮起一片陌生又熟悉的笑意。
林一清在一旁惊讶，“你们原来是认识的吗？”
关澜抿唇一笑，“工作上的交集。”
康震面色不善地甩掉他的手，道，“关澜小姐还真是深藏不漏。”
关澜竟还十分坦然地接收了他针扎似的目光，“康总过奖。”
康震简直被气得胸口疼。从前只当关澜是头温顺的绵羊，没想到绵羊竟不知道怎么，生出了犀利的棱角来。
她分明就是故意的，故意轻描淡写地说“工作上的交集”，故意风度翩翩地欠身说“过奖”，她一定非常想到看自己的震惊和愤怒。
原来在不真诚这一方面，他们根本旗鼓相当，谁也没资格指责谁。
几乎是理所应当地，他的目光一整晚都在跟着关澜转。
关澜变成了他完全不熟悉的样子。她一身贵气的休闲职业装往那边一站，自然就是焦点，他大方得体、举止优雅，手中的酒杯放在唇边一抿，再一笑，稀薄的酒液就在唇上闪亮，好看得让人完全不舍得挪开视线。
像是觉察到康震的目光，关澜朝他的方向转过头来，举着酒杯隔空跟他碰了一下，康震读出她的唇语，她在无声地跟自己说“Cheers”。
该死的，她这是去什么奇怪的学校进修过吗？为什么简简单单一个动作就把他搞得方寸大乱？
康震心虚地收回目光，不管不顾地灌了一大口酒下去。
等到关澜终于要去洗手间的时候，康震再也坐不住，扔下杯子就追了出去。
前者正在洗手台边慢条斯理地洗手，他闯进去，转头反锁了洗手间的门，咬牙切齿地叫他的名字，“关澜！”
关澜从镜子里看他一眼，“康总有事吗？”
“别他妈一口一个康总，”康震拉过他的胳膊逼着她转身面对自己，“为什么骗我？”
关澜盯着他看了几秒，然后轻声笑了，“，你知道你现在这样，很危险吗？”
康震这才意识到他现在正把关澜卡在自己和洗手台中间，姿势要多暧昧有多暧昧。他冷着脸后退了一步，说，“现在不装不认识了？”
关澜站直了，一边低头整理起自己的西装，一边道，“我好像从来就没有装作不认识你。”
康震又被他的话噎着了，瞪了他半天也没有说出句反驳的话来。
很奇怪，自从他们在工作室见面，康震在关澜面前就好像莫名其妙地变得不会说话了。
关澜扣好纽扣，才又抬起头来看他，“至于你的那个问题，我没有想过骗你，只不过你从来也没在乎过，那我说和不说，又有什么区别呢？”
“谁说……”康震刚说两个字就有些底气不足地放低了声音，“谁说我没在乎过了？”
关澜淡淡一笑，“我们都心知肚明。”
忽然之间，兴师问罪的念头就全部消散无踪了。对关澜，康震不是没有愧疚过的。毕竟关澜是真的毫无保留地把自己鲜活跳动的心脏献给了他，而他不仅没有珍惜，还随手就仍在了路边，任她风吹雨淋，从来也没有真心问过一句“你疼不疼”。
康震很没说服力地为自己辩驳了一句，“相爱一场，怎么可能完全没在乎。”
关澜满不在乎地耸了耸肩，“算了，现在讨论这个问题也已经没有意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