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也有朋友问过关澜,为什么要那么非康震不可,但关澜答不上来。
只是每次听见类似的问题,她都会想起康震千般百种的笑脸,那些笑脸让她觉得充实和幸福,所以她想,这就是爱了。
爱就是跟别人谈起那个人的时候,他想不起哪怕一点点的不好,尽管那个人真的有很多缺点。
最开始,他们的浪漫是五块钱一盒的冰淇淋。康震一身昂贵的西装和关澜肩并着肩坐在灰尘扑面的马路牙子上,头顶是一座天桥,阴影把霓虹灯遮得严严实实。
她很嫌弃地看着关澜手里的三色杯说他从来没有吃过这么便宜的东西,但当关澜收回手的时候,他又要把三色杯抢过去,小声地嘀咕,“这就收回去了?太小气了吧。”他用塑料小勺挖了一小块冰淇淋送进嘴里,然后咬着勺子转头跟关澜抱怨,“果然很难吃啊。”
关澜很无辜地朝他眨眼睛,说,“也还好吧。”
康震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又挖了一勺冰淇淋送进嘴里,然后搂过关澜的肩膀——吻了上去。冰淇淋在这个亲吻中化掉了,化成那一夜浓稠的月光。亲完之后康震问她,“你觉得好吃吗?”
关澜愣了一秒,然后摇头,“太甜了。”
是眼前这个人太甜了,不是冰淇淋太甜了。
康震笑了,“我倒觉得刚才那一口味道还不错。”
接连有车从他们面前那条马路上飞快地驶过,不仅扬了漫天的灰尘,还喷了他们一身的汽车尾气。但还是很浪漫,天桥下很浪漫,马路牙子很浪漫,康震昂贵的西装很浪漫,手里那盒冰淇淋很浪漫,连灰尘和汽车尾气都很浪漫。陷入爱情的人就是这样,愚蠢、幼稚又天下第一幸福。
那天的月光作证,康震是爱关澜的。
否则为什么那么多次的争吵都没有让他下定决心宋关澜出去进修呢?他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他明明不需要被困住,但是他还是跟关澜谈了那么多年恋爱,为什么呢?
为什么呢?
关澜对这个问题的理解,就是手上的这一枚婚戒。他觉得康震只是叛逆期长了一些,他需要一种严肃的仪式和更真实的责任感去让他回头。但是关澜没有想到康震会拒绝得这么干脆,他甚至连“考虑”这样的词语都没有用。
那天终究是不欢而散,然而竟然不止于此。
康震隔了两三天就登上了去美国的航班,他给关澜发的最后一条信息是,“对不起,我觉得我们可能真的不合适。”
在一起那么长的时候他都没有说过这个,但是在那次突如其来的送她出去进修过后,他说他们不合适。
关澜无法接受他这样的决绝,但她第一次没有去把康震追回来。因为这次,康震是真的跑远了。和之前都不一样。他想让关澜找到的时候,无论两人吵得再凶,躲的地方来来回回也就那么几个;但是,当他不想让关澜找到的时候,他横跨了一个太平洋。
陈辰和关澜是在康震最常去的一个酒吧里遇见的。那时候前者为引嫌疑犯上钩,穿着一身极其骚包的坐在吧台旁边喝酒,而后者为缅怀他死去的爱情喝得六亲不认,完全把本来就和康震长得有一点点像的陈辰当做自己的爱人,莫名其妙地缠着人家说些有的没的。
结果是陈警官的行动失败,通知大家收线,黑着脸把人拎出了酒吧外面。陈辰女朋友顺道过来接人,看见醉得一塌糊涂的关澜对陈辰百般纠缠,气得冲上去揍了关澜一拳。是真情实感地揍,直接把没什么意识更没什么力气的关澜揍得栽倒在地上,没动静了。
陈辰女朋友无语了半晌,问陈辰,“这是晕了还是睡着了?”
陈辰耸了耸肩,“谁知道,你造的孽,你自己解决。”
于是陈辰女朋友很憋屈地把试图对自己男朋友图谋不轨的人扛去了医院,毕竟也不能把人真扔在大马路上睡觉不是。
帮关澜把医院的费用给结了之后,她还在人病床旁边留下了自己联系方式,说希望她做人有点良心,看到纸条后赶紧联系她把医药费给还了。
后来关澜真的千恩万谢地还钱了,还为自己出格的行为郑重地道了个歉。陈辰女朋友听完她的理由还不很屑地“嗤”了一声,明显是觉得他胡说八道。
关澜为证清白把康震的照片给他俩看,陈辰女朋友看了之后表示,呵呵,没有我家陈警官百分之一的帅。
关澜非常不服,说明明是她的康震好看一些。
然后两个快三十岁的女人因为这种无聊的事情吵得不可开交,陈辰头痛得差点想一人给一枪算了。
吵完架之后关澜蔫蔫地摸着手机里康震的照片唉声叹气。她说,谁好看又怎么样呢,反正他都已经走了。
康震走了,她的心死了。
时间一晃就过去好久,这段时间里她拼命拼命地练习适应没有康震在身边的日子。
不再围着一个人转,她突然发现自己多了好多好多时间和好多好多精力,她不用去挂念谁,不用去寻找谁,也不用劳心伤神地等谁回家了,但她竟然不知道该如何自处了。
日子突然安静得没有声音,她才转身把自己投入了沸腾的喧闹之中。第一次上电视节目帮朋友救场的时候,她看着正前方机位那个闪烁的红点,甚至在想,大洋彼岸的康震会不会看到,如果他看到了,他又会想些什么。这样的念头让她着了魔似的一次又一次坐在镜头前面,尽管她知道那可能性微乎其微,但她总也不肯放过自己。
陈辰女朋友说他这就是单纯吃饱了撑的。
谁也没想到他们重逢的契机恰恰就是一档电视节目。
恍如隔世,关澜推开会客室的门看见坐在里面的康震时就是这种感觉。他又好像瘦了一些,只是关澜也没有机会上手去掂量掂量。
其实她没什么参照物了,之前康震究竟多瘦她是有些模糊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