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呼吸骤然一滞,慌慌张张地往旁边滚了半圈,远离关澜影子笼罩的范围,坐起来了,“你想得美。”
关澜贴心地帮他拍了拍头发上沾上的枯草,才说,“不是我觉得他们可爱,是你觉得他们不可爱。”
康震瞪了她一眼,“有区别吗?!”
“有啊。”关澜说,“你不觉得他们可爱是你自己的事,但他们本身很可爱这是客观事实。”
康震愣了愣,忽然脱口而出一句,“你就那么喜欢小孩?”
你就那么喜欢小孩?
小孩很可爱啊。
那可真是抱歉了,我没办法给你生。
这三句话突兀地从脑海里面蹦出来,康震连个前因后果都想不起来。
他只隐约记得这是他们千百次争吵中的一次,他都不知道他们的吵架中为什么会出现“孩子”这样的因素,他能想起来的就只是关澜听完那句阴阳怪气的“我没办法给你生”以后,脸色变得并不十分好看。
所以他现在忽然冒出这句话来是怎样。
关澜当然也是不明所以,“嗯?”
“没什么,”康震干笑了几声,“就觉得你这么喜欢小孩,一定会是个好妈妈。”
关澜听了这句话之后定定地看了他很久,看到康震心里发毛,她才转开目光说,“我其实从来没有想过会有孩子。”
“不,应该说我从来没有想过会有自己的孩子。”
“自从,跟你在一起的那天起。”
怎么办,关澜这个人真的好犯规啊。说要带他兜风,坐在风驰电掣的摩托上说不害怕,说相信他,说“是我让你委屈了”,说跟他在一起就没有想过会有自己的孩子。
风速忽然变得好慢好慢,月光也好像凝固了。这天地之间只有关澜的头发在轻轻地拂动,好像从康震心上缓缓掠过的一片羽毛。
他是静止的,但他是好看到令人怦然心动的。
康震勾住他的脖子把他拉到自己眼前,“关澜,你是故意的吗?”
关澜纤长的睫毛缓缓地煽动了一下,“嗯?”
“你这样子,我是不会为我接下来这个行为负责的。”
顺其自然,康震默念完这四个字,凑上去,吻住了关澜的唇。
那是夜风吹来的温柔。
做节目,一贯是简单有简单的做法,复杂有复杂的做法,康震觉得大家既然跑了这一趟,采访内容也都很出彩,就决定干脆把这一期做得丰富一点。
于是原本计划两三天采访完毕的特别节目,最终为了配合采访内容不断调整需要采集的素材,足足拍摄了五天有余。
这地方没有什么别的消遣,连手机网络信号都是时好时不好的,节目组一行大多数是年轻人,还有几个没毕业的实习生,精力旺盛得很,辛苦拍摄之余还有兴致攒局找乐子,虽然受条件所限,玩的东西都很简单,什么扑克牌狼人杀之流,但大家聚在一起,意外地能玩出些乐趣来。
前几天康震是没有参与的,他自己带了台游戏机过来,收工了自己窝在房间打游戏也很惬意,但是这一天他愣被拉过去了。
拍摄工作基本收尾,只剩下少部分的空镜要补,明天大部队就可以回城,大家都说要庆祝一个好选题圆满杀青,闹着要去旅馆的天台上自己摆个烧烤架,康震把钱包扔过去随他们折腾,自己拿了罐啤酒先爬到天台配电房房顶吹风去了。
同样是高处,但从这里远眺和从电梯房的落地窗前远眺,那显然是不一样的。
任何一种光在城市的玻璃幕墙上来回折射过几道,都会变得冰冷,霓虹如此,夕阳如此,月光也是如此。
在康震的记忆里,好像只有当年关澜带他去过的那座浮桥上看见的光有温度,月亮和路灯浸在粼粼的江水里,有种朦胧的暖,和隔着几层衣服依然熨帖他的体温一样。
而现在他坐在这个地方,看见远处玫瑰色的晚霞,闻见风里稻穗的香气,竟也是觉得舒心的,将落未落的夕阳还能有余温,这让他怀疑城市里的那轮跟这个根本不是一回事儿。
可太阳真的只有一轮,一切唯心而已。
花天酒地惯了的康震开始很认真地觉得以后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养老也不错。
忽然一只手伸到他眼前晃了晃,康震转头去看,被夕阳氤氲出的那满脸柔情顿时消散无踪,“你上来干嘛?”
关澜无辜地眨了眨眼睛,“这不是公共地盘吗?”
康震没理她,自己挪了个边儿,直接给他留了个冷漠的背影。
关澜讨好地凑上去,问,“康总您还跟我生气呢?”
康震硬邦邦地回答,“没有。”
关澜于是又伸手去揉他的腰,“那您是还腰疼吗?”
康震瞬间炸了毛,猛一下把她的手拍下去,“你才腰疼!”
这件事情,说来话也并不长。就是因为康震前两天鬼迷心窍捧着关澜的脸亲了一下,亲之前还撂下一句“不负责”,显得特别理直气壮。
关澜被他亲得懵了一瞬,但很快就反应过来,笑得弯起一双眼睛,跟他说,“不,不需要你负责,我来负责就好了。”
这地方,方圆多少里大概也就这么一个旅馆,条件简陋就算了,床还特别不结实,康震听它吱吱呀呀晃荡一晚上,听得简直牙酸。
当然隔音肯定也是不好的,康震知道关澜不敢叫,更是变着法子折腾,关澜咬着唇闷哼,活生生被逼出眼泪。
果然色字头上一把刀,如果再给关澜一次机会,她肯定不会凑上去亲那一下,其实她亲下去的时候就输了,不然康震不能那么得寸进尺。
自从遇见关澜,康震的人生就严重脱缰,他第一次谈了段挺长的恋爱,第一次因为对方太认真落荒而逃,第一次知道自己原来也会念念不忘,又第一次,和一个早已经分手八百年的前任纠缠不清。
可是图什么呢?如果只是为了满足生理需求,那前任一定是最烂的那个选择才对,而康震在这种事情上一贯很没有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