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划出了一道柔软的曲线，有种蝴蝶振翅的美。
还有那双特别有质感的眼睛，康震形容不出来，只是觉得它漂亮得不太真切，与他对视的时候，关澜身后的整片背景都是虚的，只有一点光，就聚在那双眼睛里面。
区区一百二十秒而已，却因为眼前的这个人，被拉成了无限的永恒。
康震慢慢地意识到，“对视”这个动作，原来有种很温柔的力量。
他看着关澜，脑海里渐渐地被和他有关的点点滴滴塞满。
从他们第一次认识，到一起吃冰淇淋的那个天桥脚下，再到一起走过无数次的那段浮桥，从拥抱，再到争吵。
康震想起关澜眼睛里面展露过的所有情绪，欣喜的，快乐的，不解的，愤怒的，委屈的，难过的，如果这世上有一个人，为了他把所有所有的情绪都体会过一遍，好的坏的都体会过，那这个人，一定和他有最深的情感羁绊。
关澜的眼睛眨了一下。
康震就听见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关澜那句寡淡的开场白，“我叫关澜。”
关澜的眼睛再眨一下。
康震又听见关澜在黑暗的浮桥上跟他说，“我们在一起吧，好不好？”
好不好？
“康震，对不起，我错了，跟我回家吧，好不好？”
“康震，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康震，我是认真的，给我一个机会吧，好不好？”
“康震……”
滴——
两分钟到了，康震迅速错开眼神，不敢再多看关澜一眼。
小姑娘们争先拿过给他们测试心率的手机，整齐划一地喊了一句“卧槽”。
两个人的心率都比标准心率高出不止一星半点儿，心跳曲线显示出来，活像是两个刚做完剧烈运动的人，这太夸张了。
数据显示康震的比关澜的高了一点点，但其实也不相上下。
他没说什么，在自己的杯子里倒满啤酒，仰头就灌，关澜按住他正要斟第二杯酒的手，说，“我也输了，一人一半？”
康震手腕一翻，挣开她的手，说，“我输了。”
关澜笑着，用玩笑的语气说，“康总，这样，就是没有人赢。”
说完她也仰头喝下了一大杯的啤酒。
康震只能愣愣地看着她，不知道自己该接一句什么话才好。
是的，从一开始，他跟关澜之间，就没有人赢。
?果然还是没几个能喝的。
一晚上闹腾下来，天台上横七竖八醉倒一大片，只剩了个混惯夜场酒量秒杀这群人的康震和两个明天还要补拍镜头没怎么多喝的摄像师是清醒的。
场面有点混乱，小年轻们自己在外面打拼都不容易，几杯红酒下肚就呜呜呜地哭，还有人拉着康震，豪言壮语说，“康总，你相信我，我一定会成为中国最牛逼的电视人！”
摄像师年纪比康震还大，看着这场景直乐，突发奇想开了个无人机飞到天上转一圈收了个大全景，然后俯冲下来，停在康震面前，可活动的摄像头转了转，转到正对着康震的方向，录制红点闪闪烁烁。
他站在无人机后边，有些幸灾乐祸地采访康震，“请问康总，你现在有什么感想？”
康震回以满脸的无奈。现在的状况是，一个编导抓着他的袖口一边抹眼泪一边大声嚎叫“我的梦想啊”。
然后他身后还粘着张牛皮糖。关澜这人酒量不怎么样，酒品还是有的，喝醉酒的时候特安静，唯一的毛病就是爱粘着康震。
康震坐着的时候她靠康震身上，康震站起来他她也跟着站，但又站不稳，所以还得靠着，康震走她走，康震停她停，就跟整个人长在了康震身上似的。
“没什么感想。”康震一边揪着关澜的衣服避免她软塌塌地滑下去，一边面无表情地对着镜头说，“就是希望你们日后有幸看到这段视频的时候可以反省反省自己的酒品。”
无人机嗡嗡地往斜前方挪了几寸，关澜的脸瞬间占满整个返送屏幕。
“那，关澜老师呢？”
关澜在迷糊中听见自己的名字，条件反射地回应，“什么？”
“你知道现在靠着的是谁吗？”
关澜傻傻地笑了一下，说，“当然是我的宝贝康……”
康震赶紧捂住了她的嘴。
“行了别玩了，我先把人送回房间去。”康震拖着胡言乱语的关澜转身就走。
醉鬼总是特别沉，康震非常艰难才完成了把关澜扔进房间的这个壮举。
他把关澜放在床边摆好，关澜就果然端端正正坐在那里，一脸的乖巧。
康震还以她清醒一些了，倒了杯热水过来给她示意她喝，可是她非但不接，还扬起头来眨着眼睛问他，“你是谁？”
康震额角隐隐约约跳出一个十字，“我他妈是你爷爷。”
关澜乖乖地点了点头，“哦。”安静了一会儿，又问，“那，康震呢？”
康震想起她现在对着自己一口一个“康总”，没好气地回答她，“哪来的康震，不认识。”
关澜有些失落地垂下眼睛，鸦羽似的睫毛在眼睛下方投下一块好看的阴影。很快，她就不甚清楚地含糊了一句，“康震，走了。”
康震的动作顿了一下，继而把水杯往她手里塞，说道，“喝水。”
关澜保持着那个姿势很久不动，康震站在他的身前，竟看见她的睫毛慢慢被水汽沾湿了，沉默的表情像个委屈但却必须懂事的小孩。
而康震发现自己竟然有些不敢说话打破这种沉默。
窗外起风了，树影摇摇晃晃的，夜风并不太温柔地掀起半开的窗帘，哗啦啦地响，康震觉得有点冷，想去关窗户，谁知关澜忽然往他的方向一倒，一头栽进了他的怀里。
“喂，”康震推了推她，“别靠着我睡啊你。”
关澜却愈发用力地搂紧了他的腰，毛茸茸的脑袋还在他怀里蹭了两下，叫道，“康震。”
合着现在又能认人了是吧？
康震简直要气笑了，“我不是康震。”
但是醉鬼关澜才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她喝醉的时候，全世界都可以是她的康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