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风净,海晏河清,说的真好听啊。”
烛瑾眼里闪过一丝讥讽,“连苏凌都知道先帝的目的,您怎么这么轻易就信了呢?”
“如你所见,我生来便享受一切,如今也是时候偿还了。”
时卿转身,双手微拢住少年的脸,目光平和而坚定。
“你应该知道,我生于血腥与罪恶。”
烛瑾茫然低眸。
时卿忽然有些不忍继续说了。
“我其实……很早便有这个想法了。”时卿哽了一下,“在意识到那些妖兽因我而死之后。”
“原本很期待这一天,可现在下这个决定,似乎突然就难了许多。”
时卿温柔地望着他,“我也会有私心。”
烛瑾下意识接道:“……什么?”
“你这些年都活在仇恨之中,还没来得及好好看看这世界。”时卿说,“其实爱和风景,比仇恨重要许多。”
烛瑾忽然笑了一下,眼圈瞬间红了。
“我想让你看山河湖海,明净天空,和无边耀眼的星辰。”
时卿愧意更深,“这个世界,其实远比你想象的美好。”
少年抱紧了他的全世界,沉默许久后——
露出一抹恶劣又难看的笑。
“抱歉,我想,您还是一直待在这里吧。”少年说,“我愿意用我的余生,守着您。”
“烛瑾!”
“上将,是不是我装的久,久到您都忘记……”
烛瑾短促哼声,单手缩紧链条,“我本就不是个好人。”
说完,便拿走了时卿手里的玻璃杯,将剩下的两口牛奶喝掉。
时卿四肢受缚,不可置信地看着最后一点草莓牛奶消失在alpha的嘴巴里。
“您不乖,罚您半日不许喝草莓牛奶。”
烛瑾翻身下床,将玻璃杯放在矮桌上,而后释放出无形的精神力威压,化作坚固囚笼,将房间牢牢封住。
时卿抬眸,喊他:“你根本不知道这么做会导致什么后果!”
帝国生存危机日益严重,异种肆虐,几乎每月都需要他带队前往处理,且近些年受秽气侵蚀的地区越来越多,接收的求助讯息也越来越频繁。
算时间,新一波求助信息很快就会传到玫瑰公馆。
“我不想知道!”
烛瑾超凶地喊回去,“没有人规定谁一定要做英雄!”
他红着眼,嗓音凶狠带着哭腔。
“从您降落到荒星的那一刻起,您就已经不是帝国的上将了,而是我的玩物!玩物!”
时卿被他吼的一愣。
小alpha似乎真的很难过,鼻涕泡都哭出来,“没有主人的允许,你不许再私自进出!”
说完便“砰”的一声重重关上门。
房间重新恢复安静。
时卿躺在床上,约两分钟感觉到屋外的禁制又多了几层,他眨了眨眼,略茫然地求助自家系统。
“……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系统:“这么和您说吧,95的攻略值,表明现在的他为您做出什么事都不奇怪,哪怕是让他放弃最重要的东西,仇恨、过往,还有生命。”
系统不自觉放柔了声音,“宿主大人,他不愿意就这样看着您死去,他会疯的。”
“可我坚信这个选择没有错,或者说,我根本没有其他选择。”
时卿心口沉闷,像是堵着一团棉花,柔软绵密,却让人难以喘息。
“从客观的角度来讲,的确是这样。”系统抬爪,隐蔽身形摸了摸宿主的脑袋。
“本位面任务已经完成,等攻略值达到100,我们就要前往下一个位面。”
“妖族寿命很长,哪怕是您过度使用净化能力,目测也有一百多年可活,我们没有那么多时间在第一个位面停留,不值当。
更何况,您最终依然会选择耗尽生命力,让全星际恶劣的环境恢复如初。
与其那样,不如现在就以这个方式剥离位面。”
系统分析完,又忍不住夸时卿,“您选择的时机非常好,处理的方式也很完美,不得不说您真是我绑定过的最优秀的宿主。”
时卿淡淡地应声,没告诉系统自己做这个决定,其实并没有考虑过任务和离开位面的时间。
他是真的这么想。
生长于血肉荆棘的玫瑰,凋零之后的花瓣也终将落回泥土里。
玫瑰回报大地,余香赠予黎民。
……
如时卿所料,新一波救援信号已经传达,只是地点和时间比想象中来得更令人猝不及防。
受秽气侵蚀的是暂住在玫瑰星的妖族大军,异化后的妖兽显然更具有杀伤力,妖族太子极力控制仍是不敌,已经重伤。
苏越第一时间联系时卿,并派遣帝国军队前去支援。
可没想到牺牲不少将士不说,越来越多的alpha精神力失控。
omega军医甚至来不及救治,便被失控的alpha中伤。
玫瑰星是离主星最近的行星,危急的形势弄得主星人心惶惶,与此同时,联邦各星球也传来急讯,污秽爆发,异种肆虐,所有人都在请求上将出马。
玫瑰公馆再度被围得水泄不通。
可不知为何,上将一直闭门谢客,就连新帝苏越都无法强行闯入。
焦灼与不安笼罩着帝国每一个人。
时卿抬手推开少年喂到嘴边的鱼干,眼里带着怒气。
“你到底还要胡闹多久?”
“我没有胡闹。”烛瑾神情偏执,“我是认真的。”
时卿闭眼,冰冷的拒绝无声刺伤了少年的心脏。
不断有人试图破开玫瑰公馆的屏障,烛瑾每日都得加固三次,这无论对精神力还是信息素都是一种极大的消耗,更何况他还频繁使用瞬移外出采买吃食,这样下去身体肯定吃不消。
系统:“还有,您的alpha快到特殊期了。”
垂落的长睫狠狠颤了一下,片刻后,时卿终于缓缓睁开眼睛。
“这样下去,主星系所有人都会死……”
烛瑾跪坐在他面前,啪嗒啪嗒无声地掉眼泪,“那就去死啊,关我什么事?”
“哪怕全世界的人都死了,只要您好好的,只要我们好好的……”
烛瑾是真的不理解,他只觉得好难受好难受,“明明我又没做错什么,您也没做错什么……”
“他们凭什么都要指望您?您又不欠他们的!”
“我欠了很多很多血债,你不是知道的么?”
时卿费力抬手,指腹温柔抚过他眼角的泪,“我得还。”
“承诺的交代,我也得给。”
“可是他们都不介意了啊,我也不恨您了,我只想要您好好的。”
见时卿的眼神终于破冰,烛瑾哭的更凶了,逮住他吃软不吃硬的点使劲哭,恨不能把人心都哭化了。
时卿无奈:“我是帝国的将军。”
“可您也是我的alpha。”
少年俯身,将自己锁在他的怀里蹭他。
“您还有个alpha,不能没有您的alpha。”
时卿呼吸发紧,哑声:“……你乖一点。”
“我不乖!”烛瑾吼他,“我为什么要乖?”
“反正我再怎么恶劣的样子您都见过了,您喜欢的也本来就不是我乖的样子不是吗?”
时卿根本说不过他。
小alpha惯会无理取闹。
他只能用自己威胁,“如果他们都死了,我也无法活下去,烛瑾,你留不住我。”
“……”少年张口,却说不出话,他咬唇,很快将自己的唇瓣咬得血肉模糊。
时卿蹙眉,“你……”
……
鲜血蔓延,烛瑾发着抖,双眼猩红。
时卿又想起那个阳光温暖照进落地窗的早晨,少年扬起肆意明媚的唇角,漆黑眼眸阴郁不再,满是亮光。
笑着说:“我的灵魂,无法容忍我伤害您。”
时卿垂下耳朵,轻轻阖上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