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人所言极是。”
老人身边一位模样端正的年轻男子轻拂了下袖摆，煞有其事地点头，面上满是认可。
“陛下您当堂嘲笑大臣，确实有失天子威仪，在下认为，君王当先为表率，还请陛下向臣等道歉。”
话毕，杜承风便将眼神投向高座上的祁棠，同时还摆了一个“请”字，触及那把金色的龙椅时，眼底极快地爬过几丝妒忌。
此话一出，大殿蓦地陷入安静。
毕竟，纵使祁棠的皇帝之位有名无实，但杜承风这番言论，着实有些僭越。
尤其是几名老臣，他们可是受过传统君臣思想教育，花白的眉头纷纷蹙起，向这个新上任的状元投去了不满的眼神，但也仅仅如此，没有多说什么。
见大殿无人反对，杜承风心下一喜，尤其是在看见王大人认可的目光后，心里最后那一丝的顾忌彻底消散。
他上扬着眉，颇为自信地看着上方的皇帝，嘴巴又动了动。
“陛下，既然如此，还是快些道歉完为好，臣等还有其他人事宜相商。”
这言语中的催促之意几乎是快舞到祁棠脸上来了。
“有失天子威仪？”
祁棠神色不变，但落在下方的视线明显带有愠怒，眸色愈发冰冷，周身气压低的吓人。
闻声，杜承风不知为何，感到脊背一凉，尤其是在看到皇帝的面色时，心下没来由地感到惶恐。
这草包皇帝，今日是怎么了……
他有些艰难地咽了咽口水，但……
触及王大人的视线后，杜承风心一横，梗着脖子望向祁棠，语气重重道。
“既然陛下知道，那就不用再浪费臣等的时间了。”
五官精致的女孩嘴角勾着浅笑，把玩玉扳指的动作微顿，目光定定地看着底下咄咄逼人的男人。
“你是新晋的状元，杜、承、风，是吗。”
祁棠唇瓣轻启，一字一顿，看似疑问实则为陈述事实般，轻柔的嗓音语调平缓。
见皇帝念到自己的名字，杜承风眉头紧皱，向祁棠投去不解的目光，同时答道。
“正是在下。”
“呵——，我竟不知，一个作弊的人居然也能拿得状元的头衔了。”
女孩的声音不大不小，但也足以让朝堂上的群臣都听得见。
而这句话，就如一道惊雷，把静默的朝堂炸翻了天。
闻言，杜承风瞳孔紧缩，他怎么会知道？！这绝对不可能……
男人眼里极快地闪过不可思议，但也极为迅速地镇定下来，沉声说道。
“陛下，光靠您一面之词如何能断定在下作弊？！还望陛下莫要污蔑！”
“想要证据是吗？”
“自己好好看看吧！”
说完，祁棠不知从哪拿出一叠试卷扔在地下，慢慢将视线转移到另一个人身上。
“周大人，你作为监考官，应该对这些不陌生吧？”
皇帝眼里噙着笑，从容道。
“那是自然！”
“这是今年科考试卷，卑职岂敢不识？”
周靳虽已年老，但多年来不知监考过多少场科考，自然对作弊这种恶劣事件深恶痛绝。
所以，尽管他心里可能不怎么瞧得上她这个皇帝，还仍是认真地回应道。
“你仔细看看，这是不是我们南安国状元郎杜承风的考卷。”
祁棠脸上依旧挂着浅笑，说话时尤其加重了中间那几个字，颇为有几分阴阳怪气的味道。
而逐渐缓过心神的杜承风则是不屑地看着她。
他倒以为是什么呢，原来就只能拿出这个……
杜承风顿时不急了，自信地看着祁棠，甚至能预料得到她出丑的模样了。
虽然周靳也不知道这小皇帝是怎么拿到考卷的，但出于公正的思想，缓步走了过去，将地上的考卷拾起，开始细细检查。
字迹端正，论述内容有条有理，语句通顺，确实不失为状元之才。
虽然杜承风夺得状元确实有些让他意外，但平时的才能也还过得去。
他作为主考官，在杜承风夺得榜首后，也看过他之前的一些笔记，所以不难看出，他的字迹也与考卷上一模一样。
而且他们阅卷时，考生的姓名都被糊起来的，根本不存在调换试卷一说。
想到这里，周靳轻叹了口气，抬眸看了眼年轻的皇帝，心下无奈。
这小皇帝，真是什么话都敢说了……
“启禀陛下，经臣观摩这张原卷确实为杜承风的，并没有错。”
听到周靳的回答，杜承风彻底放下了心，眼神颇为得意地睨了眼祁棠，似乎在嘲笑她一般。
“既然周大人都这么说了，那么在下的清白应该也能被证实了，对吧？”
然而皇帝依旧面不改色，平淡镇定的模样看得让杜承风恨不得把她的脸给撕烂。
“我有说结束了吗？”
“陛下，您……”
周靳不解，眉头也跟着皱了起来，还以为皇帝打算不依不饶地给杜承风扣下这顶帽子，刚想反驳就被祁棠的另一句话打断。
“杜承风，你确定你只在考卷上写了答题部分，是吗？”
男人冷哼一声，“那是自然，科考曾明文规定过，不能留下其它痕迹，在下又岂敢违背。”
“既然周大人都为微臣证实了，陛下你继续下去，到底是想如何？”
“怕不是陛下你是为了逃脱道歉，才想出了这么一个离谱的理由吧。”
杜承风鄙夷地看着祁棠，说话的内容也越来越偏激，只恨自己不能指着她的鼻子骂。
“陛下年纪尚小，有时说些奇怪的话也不难理解，保留了童真罢了，杜状元还是莫要继续与陛下一般见识了。”
王大人枯老的皮肤，因为笑而牵层层叠叠的褶皱，缓步走上前，苍老的声音说出来的话看似是为祁棠开脱，实则是暗中嘲讽她无理取闹罢了。
“王大人说的是，微臣出身贫寒，自然不敢与陛下见识。”
见状，杜承风也立刻明白了王合的言外之意，有些“自卑”地低下头，语气可怜道。
“只不过，陛下这种污蔑本朝要员的行为，确实会伤了天下百姓的心。”
“而且，所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陛下你更应该身先士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