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和寻找裴忠有关?我和王同绞尽脑汁,也想不出这两者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郑旭的思维和推理能力,不知要比我和王同高多少倍,因此,对于她的思路,我们有点望尘莫及。
但郑旭接下来的一句话,更让我和王同震惊不已——她用一贯平静、柔和的声音说了句:“那个发生那起凶杀案的院子,应该就是裴忠的家。”
“你有什么证据吗?”,我脱口而出地追问道,好像完全是一种下意识的反应。
“嗯,有证据”,郑旭点点头,虽然我的这个问题很多余、也很白痴,但郑旭仍然认真地回应着,“我认真的查了一下资料,那家的男主人叫秦明伟,有一个儿子,今年已经七十多岁了,是这个城市博物馆的研究员,当时他带着自己的儿子、儿媳、老伴、和一个孙子,去国外玩,回来后,就发现家里竟然发生了这样的惨剧。
来之前,我特地向王教授问了裴忠的年龄,他确认裴忠已经七十多了,这个信息现在变得很关键。
我认真研究了一下秦明伟的身世背景,无论是从年龄、经历、家庭出身等,都和咱们正要寻找的裴忠吻合,在他的个人档案中,我看到他的父亲、伯父、甚至爷爷,都从事文物研究工作,算是出身于知识分子世家,虽然在那个平地上的居民中,有几位也有类似的出身,但年龄都不对,因为他们都是在五十岁以下。
因为那块平地上,算是这座城市的发源地,因此一开始建房时,并没有任何规划,因此,那里的院落其实建的比较乱,也没有统一的格局和编号,正是由于这种原因,才让我们的寻找变得很艰难,不过总体来说,还是有蛛丝马迹可循的。”
“秦明伟?从姓氏的演变上看,秦姓和裴姓同源,裴姓就是起源于秦国。”因为胡梦、秦晴、王教授他们都不在,所以,
在历史方面,我应该是最强的,从郑旭的推测,我忽然想到了这个知识点。
郑旭听完我的话,不由得眼睛一亮,连连点头说:“嗯,你这点补充很重要,对我的推测算是种有力的佐证,如果裴姓和秦姓同源的话,那么裴家就极可能改姓秦了,尤其是裴家的家学背景,他们更有历史、文化情节,即使改姓,可能也不是乱改”,我的话得到了郑旭的肯定,让我很有成就感。
“当然,这都还只是猜测,并没有更进一步的证据,不过这倒是很重要的一个突破点——我们不用找裴忠了,而只要直接去找这个秦明伟,探探虚实,看他究竟是不是裴忠。
据我了解,在发生那件命案后,秦明伟的儿子一家,就搬到了省城定居了,而只有秦明伟还留在这个城市里。秦明伟也把家搬到了这个城市文化局的家属院里,因此,咱们可以很方便的找到他。
那个凶杀案,就是一个线索,让我们发现了别的信息,而这些信息,正与我们寻找的裴忠有关,所以说,今天的发现,无论从哪个方面说,都算是一种进展,咱们今晚这趟算是没白跑。“
我们原本失落、沮丧的心情,被郑旭这番话一扫而光,这是又一次的“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自此郑旭加入我们之后,在她的帮助下,这种在绝望中突然找到希望的情况,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以前在那个小县城时,他们每个人都有展示自己的机会,王同用他的仪器,王教授、秦晴、胡梦用他们的专业知识,都为我们的探索提供了不同程度的帮助,唯独我,却好像一直没有机会表现,但来到这里后,无论是引经据典说到那种多头蛇,还是从历史角度、说明秦姓和裴姓的关系,总算让我有了存在感——尤其是能在郑旭面前展示,这让我内心有种说不出的甜蜜,和
微微的激动。
虽然今天夜里,被那种多头蛇吓得不轻,但竟然没做恶梦——这可能和心情与环境有关——一觉醒来,就已经日上三竿了,这两天虽然也很劳累和紧张,但睡眠要比在那个小县城好多了,我越来越感觉到,那个小县城也许是最阴郁、沉闷、而又充满诡秘的地方,让人的精神始终处于一种紧张、焦虑、恐惧的状态。
而现在这个喧闹、熙熙攘攘的现代化城市中,那种阴霾和压抑的气氛,被冲的几乎荡然无存了。
我们三个吃过早饭后,马上动身去秦明伟家里,当在路上时,我心里还是有点忐忑,仍旧担心节外生枝,再发生什么意外,因为我们几乎没有一件事是一帆风顺的,这几乎成了一种常态了。
秦明伟所住的文化局家属院倒是很好找,当我们从出租车上下来,走进那个院子后,才觉得这个文化局大院确实很大,并且里面显得特别幽静,院子里都是些六层的红色公寓楼,虽然这些楼看上去有点旧,但却非常干净整洁。秦明伟所住的楼,大概在大院的最里面,从门口要走十多分钟才能走到,这就更显得那里寂静、安详,旁边的有几棵参天的大树,几只鸟叽叽喳喳地叫着,更衬托出这里的安静,在喧闹的城市里,这也确实是一处非常适合养老的地方。
不过秦明伟住在五层,楼里又没有电梯,这对一个老人来说,应该不算方便。顺着楼梯往五楼走时,我感到自己的心脏在狂跳,那是一种担心、兴奋、期待交织在一起的复杂感觉。
当我们走到秦明伟家的门前时,我深深地吸了几口气,郑旭则表情平静地按了按门铃,然后我们三倾耳细听,很快就听到了房门里面有动静,然后哗啦一声,门打开了!
给我们开门的是个精瘦的老头,看上去有七十多岁,长相很普通,身材中等,戴
着一副厚厚的眼睛,虽然很瘦,但精神看起来还不错。
“您是秦老先生吧,我们是国家考古所的,来这里考察,因为您是我们考古界的老前辈,想向您请教些考古和文物方面的事情。”这是郑旭事先安排好的——一旦见到秦明伟,由我首先站出来表明我们的身份和目的——说着,我把工作证双手递了上去。
那个老头没说话,表情依旧很严肃,先是上下打量了我们三个一下,然后他才把我的工作证拿过去,很仔细看了看,神情才稍微轻松了些,轻声说了句:“嗯,那你们进来吧。”
听他让我们进屋,我们才总算稍微松了口气,不过经过这番初步的对话,他已经默认他就是秦明伟了。
屋里陈设很简陋,家具不多,并且都很陈旧,房间里最多的还是书籍,不但书架上被塞的满满的,桌子上,茶几上,沙发上,甚至地上,到处都散乱堆放着的书籍。
但很矛盾的是,虽然屋里显得很凌乱,但却窗明几净,地板上看不到一丝灰尘和污迹,显得很干净。
对于我们的到访,秦明伟虽然不是太热情,但也绝不算冰冷,他请我们先坐下,然后忙着为我们沏茶,我注意到,他的一举一动,都毫无老年人的迟钝、笨拙,而且虽然是在家,但他仍然穿的正式而整洁——一件款式很讲究的毛衣,头发梳得一丝不乱,下身穿着一件合身的运动裤,而且脚上穿的并不是拖鞋,也不是皮鞋、布鞋,而是一双名牌运动鞋,虽然我不懂时尚,但我觉得他这身看似简单的服装,应该是经过精心搭配,让人觉得低调中透着不凡的品味。
光是这些,就和一般老年人很不一样了——一般的老年人在家,都会穿比较舒适的睡衣和拖鞋,很少能穿的如此精致和讲究,虽然只有短短几分钟的接触,我隐约觉得,这个老头确实很特别
。
“我们这里好像没什么大墓之类的,也没什么遗址,你们考古所里的怎么会突然来到这里呢?”等给我们三个每人倒了一杯茶后,秦明伟忽然问道。
这种问题,其实也都在我们的意料之中——更准确地说,是在郑旭的意料之中——这次由王同回答道:“具体情况是这样的——据刚出土不久的一些汉代竹简上的记载,这一带也有一个秦始皇陵,虽然还没有别的证据,但毕竟是汉代竹简的记载,于是,我们就过来看看,我知道您一直在这里成长、工作,并且还是家学渊博,所以想向您请教一下。”
王同说这些的时候,我和郑旭在旁边全神贯注地观察秦明伟的反应。
秦明伟好像很吃惊,但那种吃惊在他脸上只是一闪而过,很快便被他掩饰过去了,等王同说完,秦明伟连连摇头说:“汉代出土的竹简上,未必记载的都是史实,很多也都是荒诞不经的传说而已,秦始皇陵怎么可能建在这里呢?我看的史料也不少,却从没听说过这种说法。”
“不过一位史学界、考古界的名家,却支持这种说法,据他的研究,汉简里的这种记载,应该不是空穴来风”,我按照我们之前设定好的“话术”,对秦明伟进行步步紧逼似的试探。
“名家?哪位名家?竟然还有如此荒谬的观点”,秦明伟连连摇头说,他也许没意识到,他正一步步地落进我们事先设定好的“陷阱”里。听他问这是哪位名家的观点,旁边的郑旭立即淡定的回答道:“应该是一位叫裴南玉的老前辈。”
郑旭话音未落,秦明伟腾地下就站了起来,他眼睛大睁,一脸惊恐地看着我们,嘴唇有点发抖,结结巴巴地说道:“你们……你们究竟是什么人?”看到他这种反应,我们心里就有底了——这个所谓的秦明伟,十有八九就是我们要找的裴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