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实在无法理解,在说了几句话、做了几个手势后,那个驼背老头就忽然对王教授毕恭毕敬了,好像两人对上了暗号似的。秦晴正在和一个老太太聊天,一看我们要进西厢房,也连忙跟了过来。
因为这些房子都是旧式的,所以屋里光线都比较昏暗。即使在大白天,屋里也点着几根蜡烛,和外面明媚的阳光形成鲜明的反差,让人感到某种压抑和阴森,但屋里空间倒是很宽敞,有好几条长凳、两张古朴的八仙桌、还有几张太师椅。大家围坐在一张八仙桌旁,等我们都坐好后,那个驼背老头走到门口,往外面看了看,随后把门关上,屋里显得更加昏暗了。“这是我在道法门的师承”,王教授说着,从兜里掏出一卷纸来,毕恭毕敬递给了那个驼背老头,而那个驼背老头也伸出双手接过来,然后小心翼翼地展开,我在旁边瞥了一眼那张纸,借着昏暗的灯光,我隐约看到,那张有点泛黄的纸张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从年龄上来说,这个驼背老头应该是老眼昏花了,不戴老花镜的话,应该无法看清纸上那么小的字,但他好像看起来毫不费力。看了一会后,老人这才又小心翼翼地把纸卷好,双手递还给王教授说:“嗯,从师承上看,咱们应该是平辈。”王教授对着驼背老头拱了拱手说:“对,按年龄算,您应该算是师兄了,既然是这样,那么我也不拐弯抹角了,请问,那些玫瑰花是您养的吗?”。驼背老头点点头:“嗯,是的,除了咱们道法们的人,谁还养得活这种玫瑰?这种玫瑰无论是从经济价值,还是从娇贵程度,可算作玫瑰中的‘女皇’——一般老百姓,粗茶淡饭都能活,而贵为皇族贵胄,则极为金贵而较弱,其吃穿住用,当然要极度讲究,才能生存下来,而这种玫瑰,对于生活环境要求却非常苛刻,比作玫瑰花中的‘女皇’,倒也贴切。比如,每天在辰时,都需要用芥子汤浇其根,光是这芥子汤的浓淡,一般人就很难把握了,以前流传下来芥子汤的配方,对现在已经不适用了,因为过去芥子生长的环境,和现在已经大有不同,因此药效也发生变化了——过去的三两芥子的药效,现在六两都达不到,所以,这方面就完全需要自己摸索,所以,养这种玫瑰的难点在于——没有一个固定的方法,不同的地方,需要因地制宜,找到适合那个地方的方法,才能把这种玫瑰养活。而这种玫瑰对环境的敏感程度,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它甚至能感受到城东面的环境、和城西的差异,因此,它也许能在城东生长,但如果移栽到城西的话,即使用同样的种植技术,这种玫瑰也活不了。而我们道法门,就是以‘道法自然’为原则,用各种不同的方法,辨认出不同环境的区别,从而能顺时顺势,保身全生,养亲尽年,这种方法用在玫瑰的种植上,也同样管用。不过咱们道法门后继乏人啊,我有两个儿子,但对这些已经不感兴趣,我的养花技艺,恐怕也就从我这一代就失传了。没想到你身边竟然还有这么多同道中人,也算是可喜可贺的事情了。”这个驼背老头还挺能说,王教授随便一问,他就滔滔不绝地讲了这么多,不过从他的这些谈话中,虽然我还不知道这种所谓的‘道法门’是什么派别,但可以隐约觉得,这种门派可能和道教很有关系,因为这个驼背老头说的很多道理,和老庄思想有点接近。驼背老头的这些话,还让我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难道那个老教师,也是所谓的“道法门”中的人?要不然他怎么也能种植活这种玫瑰呢?“我能不能问一下,您费这么大气力种这种玫瑰,目的是什么呢?是因为爱好、经济利益、还是因为别的?”秦晴忽然问道。秦晴的这个问题很直接,我有点担心驼背老头是否能回答。驼背老头听完秦晴的问题后,稍微顿了一下,然后微微摇摇头说:“都不是;我之所以种植这种玫瑰,是为了驱鬼”。驼背老头这句话让所有的人都愣了——驱鬼?难道这种玫瑰花还有如此的功能。老头说到这里,从口袋中拿过一张照片来:“大家看看这张照片吧”。我们连忙凑过去看,但我只是稍微瞟了一眼,便像触电似的赶紧把视线移开,不敢再多看一秒。虽然只看了一眼,但照片我还是看清了——上面是一具尸体,而尸体的皮好像被剥了下来,只剩下肌肉和血管了,看着异常狰狞和恐怖,此外,还有一种强烈的恶心感。“难道这就是那个看庙老头的尸体?”王教授问道。驼背老头先是一愣:“哦?你们也知道这件事了”,然后又摇了摇头,一脸悲苦和恐惧地说:“他也是我的好朋友,我们相识几十年了,我早劝过他,夜里不要住在庙里,我还给了他这种玫瑰花制成的香囊,但他就是不听,结果才落到这个下场,唉,真惨啊。” “您的意思是说,如果他随身带上您送的那个香囊,也就不会死了?”胡梦试图总结驼背老头要表达的意思,驼背老头点点头,又长长地叹了口气。我们几个对看了一下,好像都觉得驼背老头的话怪怪的,听起来有点突兀和荒诞。“听说害死你老友的鬼,就是庙里供养的‘玲珑神’,您听到过这种说法吗?”王教授沉思了一下,不动声色地问了句。“他本来就不是什么神,而是一个恶鬼,如果硬说他是神的话,也算个邪神,岂止我的老友,城里的很多人就是他害的”,驼背老头恨恨地说,语气里充满了愤怒和诅咒。关于“玲珑神”的事情,我还是从那位老教师那里听说的,而那个传说里的“玲珑神”,救了满城的百姓,城里的人才世代纪念他,不但为他建了庙,还在屋脊上放了他的雕像,以祈求他的庇护,怎么在驼背老头口中,“玲珑神”变成恶魔了呢?“既然您说那个‘玲珑神’如此邪恶,这就是他的庙,在这里谈论他,难道您不担心他会听到,然后对您不利吗?”秦晴很认真地问。那个驼背老头嘴角露出一种无畏的、嘲讽的、甚至是轻蔑的微笑:”我才不怕他,他应该怕我才对,再说,我都这个岁数了,早就看淡生死,早死几年、晚死几年,对我来说,都差不多了,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并且,我已经与他交手过两次了。”“嗯,与他交手过两次?您能详细说说其中的过程吗?”王教授微微有点吃惊地问。驼背老头没有回答,而是站起身来,走到后面的墙角处,好像是去拿了个什么东西,但因为屋里的光线太暗,我并没看清,直到他把那个东西放到我们面前的桌子上时,我才看到那竟然是一朵已经枯萎的玫瑰花。他忽然拿这朵玫瑰花做什么呢?难道他能让这朵枯萎的玫瑰忽然再绽放起来?因为我们看过的不可思议的事情太多了,所以,我猜老头之所以拿这朵玫瑰,肯定是对我们做些很奇异的展示,但老头看着那朵玫瑰好大一会,却什么也没发生。“这朵玫瑰还是在去年、被一只怪猫给折断的,而那只怪猫,就是所谓的‘玲珑神’的猫,那是秦皇陵的的一种怪物,虽然它的外形很像是猫,但它根本不是什么猫,而是一种特殊的怪兽,无比可怕而诡异。这种猫一样的怪兽,有很诡异的来历。它原本是四十多万年前,生活在东南亚一个小岛上的生物,更准确地说,是一种体型较小的古猿,有较高的智力,当时从非洲迁移过去的、早期的直立人类,和这种古猿发生了冲突,结果这种小型的古猿被打败了,很多这种古猿被虏获,成了那时人类的奴隶。那些早期的人类,带着这种被征服的古猿,来到了我们境内这片区域,可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那些早期的直立人类,因为体质上、或者说基因上,有天生的缺陷,无法适应咱们这里的环境,接连爆发了几次致命的瘟疫,全部灭绝了,所以,非洲的原始人类最早进入亚洲,是四十万年前,只是它们没能生存下来。而五六万年前,又有一批非洲人迁移到咱们这个区域内,它们却生存下来,我们这些现代人类,就是它们的后代,但十四多万年前来这里的那批非洲人类,却早已全部灭绝。可我要说的是,被第一拨非洲人类带来的那种小型古猿,却生存下来,并且身体发生了奇怪的变异,不光体质发生了变化,身体结构也有了极大的变化,这让它们有了某种变形的能力——可以变得很像是猫。当然,这种变形的能力,也是进化的结果。据古生物学家研究,在一段时间内,亚洲很多地方,被一种凶猛的猫科动物控制,这种猫科动物和现在的猫很像,只是它们的攻击能力和奔跑能力却是现在的猫无法相提并论的,而且那些猫科动物,像是毒蛇一样,口齿内有剧毒,凡是被它咬到的猎物,都会瞬间毙命,因此,它们当时取得了绝对统治的地位。而那种小型古猿,为了躲避这种猫科动物的袭击,它们便进化出一种奇异的能力——就是能使自己的外形,变化成猫的样子,这样才得以生存下来。但它们仍然还能够变回古猿的样子。这就是’玲珑神’怀里那种猫的来历。”虽然知道那种猫的来历后,让我感到很震惊,但令我不解的是,驼背老头为什么说这些呢?他好像跑题太远了,可让我们没想到的是,他接下来的结论,却让我们茅塞顿开,破解了一直困扰着我们的很多谜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