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方首先梦见的是在一个月光下的大草原上,忽然看到前面有无数匹战马狂奔而来,在马上的人,挥舞着剪刀,那应该是古代的骑兵。
而他好像站在草地上、眼睁睁地看着那些骑兵们冲上来,和他在一起站着的,还有成千上万、穿着古代军服的士兵,看到那些骑兵冲上来时,他们这些步兵惊慌失措,扭头就跑,就像是退潮的海水一样,势不可挡。而任凭将领们声嘶力竭的阻挡,也都无济于事,一个将领一连用刀砍倒了七八逃跑兵士,但仍然毫无作用,而施方也觉得自己正从那个将领身边经过,那个将领马上举起刀来,劈头向他砍过来。他下意识的用手中的刀一挡,顺势捅了那个将领一刀,没想到这一刀、正捅在那个将领的心脏上,一股腥热的鲜血喷涌而出,正好喷在他的脸上。他觉得这还是他第一次杀人,没想到杀的还是自己人。但眼前的形势已经容不得他多想,无数骁勇的骑兵已经杀过来,他更是不顾一切地跟着大部队狂奔逃命,他能听到后面士兵的凄厉的惨叫声。在黑夜中,他被潮水般的人群裹挟着疯狂逃命,但很快,在前方也发出了惨叫声,前面的人忽然听了下来,原来他们的后路也被切断了!紧接着,震天的喊杀声从四面八方传来,他们被包围了!他好像忽然记起来,自己是个新兵,这是第一次打仗,而自己在当兵之前,曾经无数次的幻想过怎样在战场上生存下来,比如,他还曾天真的想象,可以躺在地上装死,但他现在才发现,那完全是不符合实际的胡思乱想,别说装死,在这种情况下,只要一倒地,不用刀剑砍杀,就会被别人踩踏而死。要想突围逃走,更是不可能,因为周围都是密不透风的敌军。他们这些被包围了的步兵,成了任人宰割的猎物,没了一点抵抗之力,不时传来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周围的士兵们像是被收割的稻草,一片片、一圈圈的倒下了,那些骑兵的包围圈也越来越少,施方的恐惧变成了绝望,他觉得自己只有十八岁,刚娶了个老婆,也刚体验到人生的乐趣,没想到就这样死了,他实在觉得心有不甘,想到这里,他的泪水流了出来。但就在这时,一件极其怪异的事情发生了——在明亮的月光下,一名骑兵挥舞着刀向他冲了过来,他慌乱中连忙举起手中的刀格挡,但那个骑兵那一刀只是虚招,施方觉得自己的刀并没碰到那个骑兵的刀,而是瞬间感到脖子一凉,随后便是尖利的疼痛,他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脖子被砍断了,头滚落在地上,脸接触地面时,有种略带麻木的疼痛,还有一种喘不上起来的憋闷,以及无比的恐慌、恐惧。但那好像是一瞬间的感觉,随后便失去了意识,一切都发生的那么突然,施方都没来得及感到太多的害怕。但怪异的是,也不知过了多久,施方竟然觉得自己又恢复了知觉,而且是一种奇怪的知觉——他感到自己没了身体,而所有的思想和意识,都附在了自己的那块护身符上。在他的印象中,从他记事起,那块护身符就挂在他的身上,父亲告诉他,有了这块护身符,就能让他化险为夷,因此,这块护身符从没须臾离开过他。当他的记忆和意识全部附在了这块护身符上时,他感受外界的方式,也发生了变化。虽然那块护身符上没有眼、耳、口、鼻等器官,但却能以一种特殊的方式,准确地感觉周围的环境,而那种特殊的方式,甚至要比单纯地用人的感官、更加精确而又真切。那种感觉对他来说,很新鲜,也很奇妙,施方甚至能感到自己鲜血淋漓的头颅和身体就在附近。天渐渐亮了,施方寄居在护身符的意识,仿佛能看到、周围遍地都是死尸,而那些骑兵已经下了马,开始打扫战场,他们挖了很多大坑,准备把所有的死尸都埋起来。当几个人走到他的尸身旁边时,一个将领发现了这块护身符,连忙从地上捡了起来,他好像很喜欢这块东西,便顺势戴到了自己的脖子上,然后又命人把尸身和头颅,扔进了万人坑里埋掉。就这样,那人把存着记忆的护身符带走了,也不知过了几年,那人的老婆生了个孩子,施方感到自己附在那个护身符上的记忆,有种想往那个婴儿身上扑的冲动。他仿佛觉得,自己的记忆,好像能附在那个婴儿的身体上,那是一种类似本能的感觉——没人告诉他应该这么做,但他好像本来就知道应该这么做似的。在某天的深夜时分,当那个婴儿正在熟睡时,施方感到自己全部的记忆和意识,猛地挣脱了那个护身符,然后一下扑在了婴儿身上,他瞬间有种重回人间的感觉,因为当记忆和意识附在那个护身符上时,所感受到的世界,和在人体内所感受到的世界,还是非常的不同,所以他有种重生的感觉。后来,那个婴儿慢慢长大,但“前生”的记忆,却依旧那么清晰,当他长到十四岁,个头足够骑马时,有一天,他终于偷偷地骑上一匹战马,带上一代牛肉干,和一皮囊羊奶,就逃出了那个草原上的部落。 当然,在逃走时,他也不忘带上那个护身符,因为对他来说,那个护身符比他的身体都重要,他最后终于历经磨难,而回到中原地区的家里,因为过了十四五年,父母已经过世,自己原来的新婚妻子,早已改嫁他人,并且有了一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孩子,这让他悲痛万分,忽然对人世间的一切都心灰意冷了,便在一个寺庙中,落发为僧。但他对自己的身世,却产生的极大的好奇,自己怎么会有如此令人难以置信的经历呢?但他却从未向任何人提起过这个秘密,只默默地藏在自己心中。他在寺院里待了十年后,却再次遇到了一个女人,而那个女人,让他的人生也再次发生了变化。那个女人是个寡妇,长得颇有姿色,和他的年龄相仿,都是二十四五岁的年龄,虽然已经生了两个孩子,但却依然亭亭玉立,气质出众,这样的美少妇,任何男人见到,都不免会怦然心动,但附近的村民都说,这个女人命硬,已经克死了两个男人了,所以没人再敢要她。而这个寡妇所在的村子,就紧挨着那个寺院,所以在施方的梦境里,施方梦见自己好像经常要去山上打柴,而那个寡妇也经常在附近的一块梯田上种地,一来二去,遇到的次数一多,两人就熟识起来,因为都很年轻,并且年龄相仿,所以很快就擦出了火花,并在一天黄昏时分,两人在一个巨石后面,偷尝了禁果。从那以后,施方好像觉得自己的激情重新被点燃了,而那个年轻寡妇,也对他爱得不顾一切,两人最后决定私奔。而过了大概半个月左右,那个寡妇撇下两个儿子,真的跟随施方私奔了。但施方的梦做到这里,却嘎然而止。当他醒过来后,把这个奇怪的梦境告诉给猎人后,猎人却有点失望,他立即让施方再仔细回想一下,是不是还梦到了别的,但施方绞尽脑汁、拼命回忆,也只能回忆这么多了。和上次的尝试类似,他这次的梦境,应该就是被烧死那个人的记忆。可连施方自己,也觉得这件事情确实有点蹊跷——按说那个被烧死那个人的记忆,应该有很多的秘密,但为何只有这些呢?但与上次的梦境相比,这次的梦境更加清晰而完整,在梦境中,施方体验到的感觉,都是那么的真实而又真切,仿佛那根本不是梦境,而是刚刚经历过的人生。而上次的梦境,虽然信息量很大,但都是那么的晦暗而又模糊,远不如这次的真切。在之后的一两天内,施方还沉浸在梦里的那种情境和感觉里,难以自拔,甚至有点微微地失落,而且对于那个年轻的寡妇,有着炙热的思念,虽然他一再提醒自己,那并不是他自己的经历,但还是无济于事。尤其是和那个年轻寡妇干柴烈火的细节,就像是刚刚发生过似的,那种欲死欲仙的感觉,依然让施方感到浑身燥热,耳红心跳。可施方对两人私奔之后的命运非常好奇,但那个梦到这里就结束了。这种结果,让猎人更是垂头丧气,他把那个护身符换给了施方,依然每天去那个洞口蹲守。但让施方有点不解的是,既然那个猎人想捉到从洞口出来的人,并且从那个被杀死人的口中,他们也已经知道了,洞中的人会趁在后半夜、猎人不在的时候,进入那个洞口,那猎人为何不二十四小时都守在洞口呢?那样的话,不就会捉到那些从洞里出来的人吗?为什么猎人不这么做呢?据施方观察,猎人在凌晨两点前,一定会回来,而且回来后,会四肢平伸地趴在窝棚的地上,而不是躺着睡觉,难道这其中还有什么秘密?施方虽然非常好奇,但他却没冒然去问,因为他知道,即使他问,猎人也不会告诉他,而且对他会更有防备之心,所以,每当猎人后半夜回来,他都装睡。可令他越来越心焦的是翁同建四个人的下落,可怎么才能把四个人救出来呢?施方一筹莫展,但接下来,事情又有了意想不到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