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坐在桌边的人都不约而同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抬头望着我。李昇瞪大了眼睛,惊恐万分地望着我,满脸都写着惊慌失措;宋亦晨虽然老老实实地举起了左手,但右手却藏在背后,似乎在伺机而动;钱掌柜的神情冷淡,看起来倒是很平静,但在看到我的瞬间,嘴角却泛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盛君川身形未动,但眼带杀意,腰间的佩刀已然出鞘,刀锋在烛光下闪着森冷的寒光。
被我一脚踹开的房门摇摇晃晃地发出吱呀吱呀的响声,然后“砰”的一声掉落在地上。我与眼前的四人面面相觑,场面尴尬得让人窒息。人固有一死,但不能是社死。我只觉全身僵硬,一时之间竟有些手足无措。坐也不是,走也不是,进退维谷间只好先默默收回弩机,然后将踹坏的门板扶起,掸了掸衣摆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勉强弯起嘴角,讪笑着没话找话地说道:“嗨,这么巧,原来你们都在啊?”盛君川微微蹙眉收回佩刀,淡淡地说道:“是挺巧的,只不过不是一群匪徒,你是不是还挺失望的?”居然还有心情调侃我,白我还担心的要死,看来他根本没把之前的事放在心上。也许我在他心里的位置真的没有那么重要吧。“夫人,你醒了?”钱掌柜站起身朝我走来,忍俊不禁地笑道:“抱歉,方才李大人来找我谈事,一时忘了去叫你,可是等急了?”我摇了摇头,心不在焉地应道:“我也刚起来,倒不是多着急。就是……”这时饥肠辘辘的肚子却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在安静的屋内显得格外地清晰,相信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听见了。我低下头,脚趾用力地抠住地面,恨不得直接抠出个洞钻进去。“就是饿了?”钱掌柜笑着摸摸我的头,拉着我在椅子上坐下,柔声说道:“委屈夫人了,我这就去吩咐丘管家把饭菜端来。”说着便往门外走去,在路过那扇被我踹换的门板时,还不忘回头揶揄道:“想不到夫人没吃饭都这么威猛,不愧是我安庆第一女魁首,佩服!”宋亦晨挪了过来,满脸崇敬地说道:“姐姐,你刚才的架势也太威风了吧!我还真是吓了一大跳呢!”我尴尬地笑了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盛君川在一旁凉凉地补了一刀:“嗯,是挺威风的。以前警匪片没少看吧?你是不是还想说一句‘对不起,我是个警察’?”李昇这才缓过神来,长长地叹了口气,略带责怪地说道:“琉璃妹子,你下次进门的时候能不能别搞这么大动静?我是个文官,可受不起这种惊吓。”我默默无语地双手扶额,能不能别再说了,社死就已经够丢脸了,用不着再反复鞭尸吧?“这也不能全怪我吧?院子里一个人都没有,前厅的大门也关着,我只是担心出了什么意外才出此下策嘛……”“你也知道是下策?出得很好,下次不许再出了。”盛君川连眼睛都不抬一下,一边和李昇整理桌上的图纸一边冷淡地说道。这人怎么回事?才分手就要怼个不停是吗?都说买卖不成仁义在,好歹也爱过一场,不用这么不讲情面吧?虽然心里颇为不服气,但我也自知理亏,现在想来刚才那番举动不但冲动鲁莽而且还傻里傻气。“对了,院子里那堆柴火是怎么回事?”为了缓解尴尬的局面,我赶紧转移话题,好奇地问道:“为什么要劈这么多?难不成你们有什么计划?”“哦,姐姐你问那堆柴火啊,是偶像……”宋亦晨还未说完,盛君川不自然地咳了几声,强行打断了他的话,接过话茬说道:“没什么,是我闲着没事干劈的。”我满头问号,不解地继续追问道:“你很闲吗?我看院里还有好多木头,你不会是打算都劈完吧?”“劈柴有益于锻炼手臂肌肉及握力,对刀法的精进有很大的帮助。”盛君川眉宇间闪过一丝淡淡的落寞,若无其事地说道:“不过练功罢了,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我信你个鬼,这番话怎么听都是胡说八道。我忍不住反问道:“是吗?既然劈柴有这么多好处,之前怎么不见你劈?唯独今天劈了这么多?怎么,练刀还要挑日子吗?”似乎是被我揭穿了谎言,盛君川有些恼羞成怒,语气也颇为不耐烦:“我想什么什么时候练就什么时候练,你问这么多干嘛。” 我正欲再说些什么,身后却传来一个充满戏谑的声音说道:“好了,夫人你就别揭大将军的短了。他哪里是练刀,不过是心情烦闷,劈柴泄愤罢了。”钱掌柜不知何时回到了前厅,眼中带着揶揄地笑意说道:“不过也挺好的,大将军劈的这些柴火足够我们用一两个月了。只是不知剩余的那些木头,大将军准时何时劈完?还是要留到下次心情不好的时候?”盛君川被钱掌柜一针见血地戳中痛处,索性破罐破摔,坦率地承认道:“是,我是心情不好,但你也别太得意忘形。其余的那些木头,还是留给你吧,保不齐哪天你也用得上!”“大将军的好意在下心领了。”钱掌柜笑意晏晏地拉起我的手在桌旁坐下,虽然满脸笑意,但语气中却带着十足的挑衅说道:“不过你还是留着自己劈吧。我与你可不一样,我有夫人陪伴左右,夫唱妇随其乐融融,心情好得很。”盛君川冷哼一声,不愿再搭话。这时丘管家领着几个丫鬟端着饭菜走了进来,刚走到门口便惊呼道:“这个门怎么坏了?啊,门板上还有个洞!”我默默低下头,双手捂着脸,像鸵鸟似的把自己藏起来。钱掌柜见状忍笑道:“无妨,明日你叫人来换扇门便是了。来吧,大家先吃饭!”这顿晚饭我是完全食不知味,心情简直乱七八糟。放下碗筷,我情不自禁地瞄了一眼盛君川,发现他正好也在看我,四目相对的瞬间,我们又十分默契地同时移开了目光。有句俗话叫“哀莫过于心死”,可我怎么觉得是“哀莫过于心不死”呢?无尽的哀伤犹如涟漪般一圈圈地在心底荡开。我从未如此情真意切地爱过一个人,但是在付出了所有的爱意之后我却开始感到犹豫和害怕。我越来越不确定他对我的感情是否只是一时兴起,不确定我对他来说是否一样不可替代,不确定我们之间是否能够长久……我总是忍不住把这些不确定反复揣摩,明明已经难以承受了,却还是任由这些难过的事在心底发酵,不肯放过自己。晚饭过后,我独自一人坐在院子里的凉亭中发呆。自从好感度的提示消失之后,那个废材系统好像没有再出现过,除了圣上的心愿以外,我根本不知道钱掌柜和宋亦晨的心愿猜测得是否正确,更不知道任务进展到什么程度了。还有个盛君川,心愿根本还是未知数。虽然没有时间上的限制,但是这个任务做得真是相当没有成就感,一点反馈也无。我没精打采地往坐槛上一靠,暗暗腹诽道:系统啊系统,既然给我发布了任务,也好歹有个提示吧?就只告诉我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的,不但没有金手指,还动不动就拿销号来威胁我,有我这么惨的穿越者吗!这样下去这堆任务要猴年马月才能完成?而且,系统也只在一开始的时候告诉我任务失败的话会怎样怎样,可从来没说任务成功会怎样啊!好累,一点甜头都不给我,不想努力了,开始摆烂吧。这个念头才刚刚出现,眼前便开始天旋地转起来,呲啦呲啦的电流从太阳穴开始入侵我的大脑然后迅速流窜至四肢百骸,难以言喻的疼痛瞬间席卷全身。“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我在心中求饶道,“我不摆烂了,我会努力完成任务的!”电流立刻如潮水般退去,疼痛感也在顷刻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狂跳不已的心脏在提醒我,刚才的感觉并不是幻觉。我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喃喃低语道:“抱怨一下都不行么?这个系统居然这么霸道的吗……”“夫人原来在这里,害我一通好找。”钱掌柜的声音从身后悠悠地传来,没一会便带着他独有的香气坐在我身旁,我侧头看了他一眼,有气无力地说道:“你找我?”见我脸色苍白,他微微皱眉,伸手抚上我的脸庞,语带担忧地问道:“怎么了?脸色这么差,可是哪里不舒服?”我虚弱地摇了摇头,摆手道:“没什么,大概就是有点累。”他将信将疑地望着我,似乎仍不放心,我急忙在他开口追问之前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说起来你这座院子还真是别具一格,是按你的意思布置的吗?与莱金阁倒是完全不同的风格。”钱掌柜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淡淡地问道:“那夫人是喜欢别院这种呢还是莱金阁那种?”回想起初临莱金阁时目之所及尽是堆金砌玉的奢靡胜景,我连忙说道:“我喜欢别院这种!莱金阁虽然奢华,但我觉得还是略显浮夸。当然我没有说莱金阁不好的意思,作为一个酒楼,豪华一些才显得有气派,但是如果居住的话,还是淡雅一些得好。”“明白了。既然夫人喜欢这种,等回到国都,我再购置一座便是了,或是按你的喜好重新建造一处院落,我们一同居住,如何?”他拉起我的手,微凉的指尖穿过指缝与我十指相扣。月影绰绰,映衬着他那张风姿绰约的脸更加的勾魂摄魄。我一时有些慌神,生硬地说道:“这事以后再说吧!其实我一直有件事很好奇,你身上这股特殊的香味到底是什么?我似乎从未在别处闻到过。”钱掌柜微微挑了挑眉,目光一沉,似乎有些不满我回避他的问题。但他并未多说什么,随即解下腰间佩戴的饰物递到我面前。我迷惑不解地接过,香气也随之萦绕四周。这是一莲花形的透雕镂金玉香囊,表面雕刻着繁复的花纹,顶端有便于悬挂的丝绦,下端系有点缀着小颗玉珠的流苏。他修长的手指灵巧地一拨,香囊便被打开,露出了里面的白色香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