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钱掌柜热情如火的目光中,我是如坐针毡,好不容易等到梳妆打扮结束,我便迫不及待拉起他走出门去。
“姑娘这两日这么主动,我真是好感动。”钱掌柜反握住我的手,将我往怀里一带,眼底尽是促狭的笑意,“怎么?可是昨晚那份厚礼打动了姑娘?早知如此我就不该现在才送,否则早就抱得美人归了。”我松开他的手,在他肩上重重锤了一下,语带责怪地说道:“我要不快点带你出来,谁知道你还会说出什么话来,你当那几个丫鬟是摆设吗?你说那些话就不觉得害臊吗?再说了,那些东西虽然很重要,但是对于我来说,远远比不上你平平安安的重要。所以,答应我,绝对不要做什么危及生命的事,你有什么计划安排都不许瞒着我。”他的目光微微一暗,眼底闪过一丝不安,但很快又恢复了以往那副漫不经心的神情,慵懒地应道:“好好好,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我们拉钩!”我伸出小拇指,认真地说道:“你可不许骗我。”钱掌柜笑着点点头,学着我的样子伸出小拇指与我勾在了一起。我拉住他的手晃了晃,嘴里念叨着:“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最后盖个章!”我竖起大拇指,然后对他使了个眼色,催促道:“你也把大拇指竖起来呀,盖个章才能算是立誓成功。”谁知他却低头在我唇上轻轻一吻,揶揄地笑道:“我倒觉得这样盖章比较好。”“你!”我红着脸,鼓起腮帮子有些生气地说道:“你又耍赖!”钱掌柜的唇边漾起一抹餍足的微笑,朝我眨了眨眼,并不理会我的控诉。这时丘管家走了过来,行了个礼,对钱掌柜说道:“主子,马车已经准备好了,大将军也已在院外等着了。”钱掌柜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随即牵起我的手,笑道:“走吧,可别让大将军等太久,不然晚上回来又要糟蹋那堆木头了。”我心中暗暗腹诽道,不至于不至于,只要你少招惹他,木头还是能保住的。走出大门,便见到盛君川身穿银色铠甲,手握长刀,黑发高束,一副威风凛凛的模样。只不过他今天居然没有骑着他那匹战马,而是矗立在马车旁边。仿佛看出了我的疑问,盛君川率先开口道:“我那匹马受伤了,腿脚不方便,且让它休息几日。今日我与你们同乘马车,不会介意吧?”我马上回答道:“当然不介意了。你身上的伤好些了吗?我给你的药膏涂了没?”看他脸色不错,伤势应该没什么大碍。“嗯,本就是小伤,就算不管它,过几日也能痊愈。”盛君川满不在乎地说道,大概是怕我觉得他不领情,又补充道,“不过还是谢谢你的药膏,效果很不错,涂了一次伤口就基本愈合了。”钱掌柜在一旁嗤笑道:“这么说来大将军应该谢谢我才对。”盛君川头也不抬地问道:“为何?”“大将军不妨猜猜,那么有效的药膏是从哪来的?又是谁调配的?”钱掌柜拍了拍盛君川的肩膀,在他耳边沉声说道:“对于来历不明的东西你居然问都不问就用了?大将军可长点心吧,万一哪天被人下了毒,我可不会救你。”盛君川冷笑着应道:“琉璃给我的,我自然放心。至于会不会被下毒,盛某自有分寸,不必劳烦钱掌柜费心。”“你们还在说什么?走不走呀?”我坐在马车里冲他俩喊道。哎,这两人也真是的,明明都是好意,为什么非要阴阳怪气地把话说得这么难听。待他们上车后,马车便朝着车古国的方向进发。距离出发已经过去了大半个小时,他们两个均是一句话都不说,个个装深沉。车厢内只听得到窗外奔腾的马蹄声。我抬头看了眼盛君川,他怀中抱着佩刀,目不斜视地望着窗外,一脸严肃地不知在想些什么。我又侧过头看了眼钱掌柜,发现他正似笑非笑地看着我,手指无意识地拨弄着算盘,也不知在想些什么。沉默而诡异的气氛简直令人窒息。我决定打破这份沉默,好让紧张的心情能放松点儿。于是我清了清嗓子,唱了首自以为很应景的歌:“套马的汉子你威武雄壮,飞驰的骏马像疾风一样。一望无际的原野随你去流浪,你的心海和大地一样宽广。套马的汉子你在我心上,我愿融化在你宽阔的胸膛,一望无际的原野随你去流浪……”“哼!”盛君川冷冷地喷出一个气音打断了我的引吭高歌,我有些不悦地质问道:“你有什么意见?”盛君川不高兴地瞥了我一眼,酸溜溜地问道:“哪个套马的汉子又在你心上了?”“不过就是一首歌,没有别的意思。你别老误会我好不好?那些套马的汉子哪有你好……”我偷偷瞄了一眼钱掌柜,急忙改口道:“哪有你们好看!他们都不是我的菜!” “你知道吗?”盛君川望着我,幽幽地开口道:“有时候我看到你的时候就感觉看到了大海。”我有些不解地问道:“什么意思?难道你是在夸我心胸宽广?”盛君川摇了摇头,叹道:“有很多鱼。”这不就是骂我是海王么!原来不是夸我,而是变着法的损我。我一时羞愧得满脸通红,幸亏钱掌柜听不懂这个梗,不然的话怕是也要落井下石。为了防止钱掌柜起疑,我信口胡诌说道:“鱼好啊,我最爱吃鱼了,嘿嘿。”显然盛君川并不想轻易的放过我。他转过头来面对着我,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我,脸上带着很受伤的神情,缓缓地说道:“可是,你很多鱼就显得我很多余。”好家伙!就算钱掌柜听不懂海王的梗,说到这个份上他也明白盛君川的意思了。“说了半天,大将军原来是这个意思。我还一直认为大将军心直口快,没想到现在竟也如此拐弯抹角。”钱掌柜放下算盘,唇边勾起一抹冷笑,不动声色地拉住我的手,直截了当地对盛君川说道:“既然知道自己多余,那就更该知道什么是你该做的,什么是你不该做的。”盛君川非但没有没生气,还露出一个迷死人不偿命的微笑,言语中充满了挑衅:“是啊!我当然知道。就像我明知道喜欢琉璃是一件很麻烦的事,但是我这个人啊就偏偏爱找麻烦。”说完将手臂交叉在胸前,背靠着窗,阳光从车窗洒了进来,逆着光使我看不清他的脸,但是我猜,此时他的脸上肯定是挂着得意的坏笑。唉,也是难为他了,在钱掌柜面前终于能扳回一局。只是你俩斗嘴归斗嘴,能不能顾及一下我的感受,我夹在中间很是尴尬啊!而且钱掌柜虽然没再说什么,脸上的表情也一如既往地淡漠,但是握住我的手却不自觉地加大了力度,仿佛要把我的手捏碎。“哎哟!”我忍不住痛呼一声,钱掌柜这才回过神来,急忙松开我的手,有些愧疚地问道:“弄痛你了?”我摇了摇头,赶紧趁机起了一个新话题:“你早上和我说,就算苏赫巴鲁今天不会接受那些条件,过两天也会接受。这是什么意思?你为何如此笃定他一定会接受?你是不是又有什么内幕消息?”钱掌柜一边轻轻地揉着我的手一边淡淡地说道:“嗯。昨晚收到的消息,建平国的三皇子已经出兵了,估计过两日便会越过车古边境。”“啊,那可怎么办!”心中不由地有些着急起来,李昇昨晚连夜写好了奏折,今早才发八百里加急回国都。最快也要明日才能送到圣上的手上,就算圣上马上派兵,神武大军也要再过两日才能赶到车古国。等他们赶到的时候会不会为时已晚?只怕车古国的百姓又要遭受一场兵荒马乱。盛君川听到这个消息,却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扭头望向窗外,似乎不准备发表什么意见。我忍不住拽了拽他的衣角,急切地问道:“盛君川,你怎么一点都不着急啊?你没听到吗?建平那边要打过来了!”“他们要打的是车古,又不是我们安庆,我着什么急?”盛君川靠在窗边,打了个呵欠,懒懒地说道:“先让他们打几天,没事的。苏赫巴鲁还扛得住。”不是,你哪来的信心啊?苏赫巴鲁就那么点兵马,怎么可能扛得住?我急得不行,狠狠地跺了下脚,愤愤地说道:“你与苏赫巴鲁酋长以及车古士兵并肩作战过,好歹也算战友一场,你难道就不想帮帮他们吗?”“帮啊,肯定得帮。但不是现在。”盛君川居然闭上眼睛躺了下来,淡淡地说道:“我睡一会,到了叫我。”建平先是挑拨离间策动政变,现在又乘虚而入想要强占车国,这种行径难道不是盛君川最为不齿的吗?可现在他却淡定得有些反常。忽然一道光闪过,我猛地转头看向钱掌柜,只见他也是一派悠闲的模样。果然!这两人又背着我商议好了对策。说来也真是诡异,在家国大事面前,他俩总是沉着冷静从不含糊,办起事来也是分工明确,配合默契。可偏偏在日常生活中,经常因为一点小事就要你来我往,针锋相对。真不知道他俩到底算是兄弟还是仇人。“说,你们是不是已经商量好了对策?”我叉着腰,不满地责备道:“我好歹也是钦差!你们下次开会的时候能不能叫上我?就把我一人蒙在鼓里,你们究竟有没有把我放在眼里?”“没有。”钱掌柜想也不想地应道。我正要发飙,他却突然凑近我,暧昧地在我耳边轻声说道:“我一直是把你放在心里的。”撩,你就可劲地撩,从一大早就开始,没完没了了还!我拧了一下他的胳膊,不悦地说道:“我跟你说正事,少跟我嬉皮笑脸。”“嘶——姑娘下手还真狠,都不心疼的么?”钱掌柜看了我一眼,似乎察觉出我的不快,清了清嗓子,认真地跟我解释道:“大将军说得没错,确实得先让建平那边跟车古打几天。这样一来,我们出兵才显得名正言顺,而且对车古来说我们就是雪中送炭。最为重要的是,待我们助车古逼退建平的军队之后,你猜苏赫巴鲁以及其余的几位酋长会不会心甘情愿地接受我们提出的那些条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