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宋亦晨这么一说,我才反应过来这一连串的举动显得有多暧昧。我急忙松开他的手,屁股往旁边挪了挪,坐得离他远了一些,然后用力在他脑袋上一点,没好气地责怪道:“你说你小小年纪,脑子里一天到晚都在想什么呢!”
宋亦晨有些茫然地抬起头来,虽然脸蛋还是红扑扑的,但眼神已经冷静了不少,没等他张嘴反驳,我便开始滔滔不绝地将之前发生的所有事以及我所有的猜测想法都对他和盘托出。待我全部说完,宋亦晨的脸色已经变得刷白,双眼瞪得老大,嘴巴微张,好像一只受惊的小鹿。过了好半晌才惊魂未定地看着我问道:“姐姐,你是说,钱掌柜的本名叫箫凌曦?他与圣上是亲兄弟?他还亲手刺杀了太后?而且我们那天在尚书府门口看见的那个神秘男人就是他?”我认真地点了点头,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答复。宋亦晨噌的一声站了起来,在房间里不安地走来走去,眉头紧锁,嘴里还念念有词。我从未见过他这副六神无主的模样,想来是刚才我说的那些事对他冲击不小。眼看夜色已经越来越浓,我的心底也越来越焦急,万一盛君川回到府里发现我不在,解释起来就麻烦了。我有些急躁地催促道:“你在嘀咕些什么呢?到底怎么样啊,你愿不愿意帮我查清楚有关于箫凌曦的事?”宋亦晨终于停下了脚步,走回我身旁坐下,脸上的神情看起来有些举棋不定,沉吟了一会才缓缓问道:“你方才告诉我,你觉得偶像也知道姐夫,哦,是钱掌柜还活着的事,甚至怀疑他们一直暗中都有联系,但是偶像并没有将这些告诉你,对吧?”不知是宋亦晨之前叫习惯了还是没有完全相信我的话,对箫凌曦的称呼还是没有变。只是好久没有听到“钱掌柜”这个称呼,令我一时有些恍惚。“嗯,虽然是没什么证据的怀疑,但是我的直觉告诉我绝对错不了。”见他支吾其词,我更加心急如焚,语速也不由地加快了许多:“哎呀,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宋大师不是一贯快人快语的么?怎么这会却如此迟疑?莫非有什么难言之隐?”宋亦晨轻轻拉过我的手,难得一见的露出慎重而严肃的表情,沉声说道:“姐姐,不是我不愿意帮你查,而是……你有想过为何偶像不愿对你实话实说吗?”“还能因为什么,不就是打着为我好的旗帜呗!”我不满地嘟着嘴反问道:“你该不会也是这么想的吧?难道什么都不让我知道就是为我好吗?你知道这种感觉有多郁闷吗!”宋亦晨轻缓地摇了摇了头,望向我的目光极其复杂,他重重地长叹一口气,“若是你的推断是正确的,偶像和钱掌柜之间真有什么重要的事有意瞒着你的话,那么我奉劝姐姐还是不要继续追查下去的比较好。”见我想要抗议,他紧紧握着我的手,眉眼一弯,露出俏皮的小虎牙,笑意晏晏地说道:“姐姐别急,先听我说完嘛。你方才还说在为自己前几天误会偶像与玄华一同谋逆而进宫找圣上的鲁莽行为而后悔,你呀!这么快就好了伤疤忘了疼吗?说起来这件事我也要负一定的责任,当时要不是我跟你说了那些事的话,你也不会……哎,总之,若是你再这么追查下去,万一不小心真坏了他们的大事怎么办?在这件事上,我是站在偶像那边的,我相信他的选择和决策。既然他不肯告诉你,必定有他的道理。”我忿忿不平地将手抽了回来,叉起腰十分不满地辩驳道:“他能有什么道理?不就是想把所有事都自己扛呗?说好的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可他却总是报喜不报忧。我真的非常不喜欢这样!那时候我之所以会进宫还不就是因为盛君川什么都不跟我说吗?要是我知道他的计划,怎么可能还会做出这么傻的事?”“可是……”宋亦晨还想再劝我,我不高兴地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瞪着他,怒气满满地抱怨道:“我原本以为你能体会我的感受,会一直站在我这边支持我帮助我,没想到你现在居然胳膊肘往外拐!算了,我自己查!”说完一甩手就要走。宋亦晨连忙一把拉住我,好声好气地安抚道:“哎,姐姐你别生气啊,我也没说不帮你,只不过你得先答应我一个条件。”我立刻转身反手握住他,信誓旦旦的保证道:“只要你肯帮我查清楚箫凌曦是不是还真的活着,他现在人在哪里以及都跟什么人都过接触。不管什么条件我都答应!”“行,我帮你查。但条件是就算我替你查清楚了这些你想知道的事之后,你也绝对不能轻举妄动,特别是不能单独去找钱掌柜。我不能确定他到底是敌是友,甚至不清楚他与圣上之间有没有什么新仇旧恨,况且他这个人心狠手辣,做事不择手段,说实话我实在不愿意你再与他产生什么纠葛。”宋亦晨的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我,亮闪闪的大眼睛里此刻却充满了担忧。我重重地点了点头,继而伸出小拇指勾住了宋亦晨的,郑重其事地说道:“我答应你,绝不轻举妄动,绝不单独去找他。这下你可以放心帮我了吧?” 宋亦晨无奈地与我勾了勾手指,忽然没头没脑地问道:“对了姐姐,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在邑阳一起守岁的那个除夕,钱掌柜跟你说过的一句话吗?就在他给我们压岁钱和新年礼的时候。”我歪了歪头,有些迷惑地看着宋亦晨,心想这个话题转换得也忒生硬了吧?不过他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提起这件事?当时箫凌曦到底说了什么,能让宋亦晨耿耿于怀到今天?见我一脸迷茫的样子,宋亦晨摆了摆手道:“既然想不起来就算了。总之,你要记住答应我的事。还有,就算你离开了国都也要时常与我保持联络。不能再像之前那样了,你知道我有多担心吗?”“好啦,我知道了!之前是情有可原嘛,我不是都跟你解释过了?怎么你也变得这么啰嗦起来?”我一边说着一边打开了房门,只见一轮明月已升到了半空中,我这才意识到时间已经不早了。虽然盛君川答应过我回来之前会提前与我联系,但万一他喝多了忘记了呢?要是他回到将军府,却发现我不在,那……我不由地打了个寒颤,不敢继续往下想。匆匆与宋亦晨告别之后,我骑上马一路狂奔回到了将军府。幸好,大门还紧锁着,府里也漆黑一片,看来盛君川还没到家。我暗暗松了口气,拖着有些疲惫的步伐来到浴室,舒舒服服地泡了个澡。今天实在太累了,不但起了个大早被迫出了“早操”并且与盛君川比试了一番,之后又去了莱金阁和丞相府,与丘管家和宋亦晨斗智斗勇忙到到了刚刚。不管是身体还是精神都疲惫不堪,明显有些超负荷运转了。洗完澡之后,只觉累得眼睛都快睁不开,连蜡烛都懒得点,摸索着便上了床。然而就在我将自己瘫倒在床上的下一秒便发现了不对劲——卧房里明明只有我一个人,但此时我的耳边传来了明显的呼吸声。而且在黑暗中的这个人并没有刻意隐瞒自己的存在,就这么堂而皇之地躺在床上。他的呼吸很烫,几乎就贴在我的耳畔,听起来有些急促,并且夹杂着从鼻腔传出的低低的哼喘。“你去哪了?”盛君川的语速比平时慢了很多,声音听起来懒懒的,似乎带着几分醉意,但是他能问出这样的问题,说明脑子还清醒得很。简简单单地四个字,我愣是听出了几百个字的画外音。虽说此时已经过了春寒料峭的时节,但在这个瞬间我还是忍不住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周围的空气顿时变得稀薄起来,我急得手心冒汗,一门心思地想着要编个怎样的借口才能糊弄过去。可还没等我回答,身下的被褥猛地一陷,一丝淡淡的酒气混合着雪松的气息瞬间笼罩下来。盛君川的双膝跪在我的身侧,一手撑在我的耳畔,另一只手却垫在了我的脑后,手指探入了我的发丝之中,以一种压迫感十足的姿势覆盖着我。语气不带一丝情绪起伏地说道:“为了去莱金阁,居然故意支开我,你的胆子还真是不小。”我的呼吸一滞,心跳也彻底乱了节奏。今天张副将才跟我说过,盛君川派了人在暗中保护我,我怎么把这个茬给忘了!这下真是有口难辨,被抓了个现行。我紧咬着下唇,犹豫着是要先老实交代还是该反咬他一口的时候,却听到他淡淡地继续问道:“箫凌曦都已经不在莱金阁了,你故地重游是为了睹物思人吗?”嗯?原来他的重点是这个吗?他在意的并不是我背着他偷溜出去,而是去了莱金阁?好像自从我与盛君川和好之后,两个人都很默契地再也没有提起过箫凌曦。他大概是因为不愿意提,而我则是根本不敢提。现在他居然主动说起来,虽然语气中听不出什么情绪,黑暗中我也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我猜测他现在的心情一定不怎么愉快。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我还是老实交代吧,就别给他火上浇油了,免得这把后院的火烧得一发不可收拾。可我才刚张开嘴,声音都还没发出来,耳畔就又传来盛君川低沉的嗓音:“不说话?心虚了?”垫在我后脑勺上的手随着他的话慢慢移到了颈部,手指微微用力,我的脑袋就被他轻轻托了起来。鼻尖轻触,他滚烫的呼吸喷薄在我的脸上,气息比刚才更为紊乱和急促,“你对我有了秘密,而且这个秘密还与别的男人有关。我吃醋了,并且现在非常生气。为什么你就是不肯乖乖听我的话,你心里是不是还放不下他?”这几句话乍听之下似乎没什么逻辑,但却一句比一句强硬。而他的语气终于有了起伏,听起来充满了浓浓的不悦却又带着一丝隐忍的心疼与不甘。心中不由地开始纳闷起来,怎么今晚的盛君川有些怪怪的,实在不太像他平时的风格。虽然他偶尔也有话多的时候,但大部分时间里都是惜字如金,能用一个字解决的事就绝不会用两个字。更别提我现在压根还没回答他的任何问题,他居然都能自顾自地继续往下说。借着微弱的银白月光,再加上距离足够近,我这才终于看清盛君川此时的神情——眉头微蹙,瞳孔微微放大,眼中荡漾着水光。他的眼眶发红,脸颊也带着一抹绯红。怎么说呢?这个神情有些微妙。虽然他撂了狠话,表情看起来也确实有怒意,但更多却是迷茫,还隐隐透出一股子倔强的憨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