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月瞬间愣住了,不知是为盛君川这么快就认命了感到意外还是被盛君川这副泫然欲泣的表情迷住了。她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行!反正你以后都要住在这了,告诉你也无妨。”说着曹月站起身来往门外走去,“走吧,带你在岛上走走,熟悉一下环境,顺便告诉你一些我这儿的规矩。”
盛君川却依然坐在床上不动,扶着额头叹道:“可是我现在头晕眼花浑身无力,你手下给我下药的时候该不会没掌握好剂量吧?万一日后落下什么病根,那可怎么办?”“不会的!那位大人给的药很温和,剂量也是按他说的下,绝不会……”曹月一时嘴快,说完了才反应过来,急忙改口道:“我来找你本就打算给你送解药,被你一打岔都忘了。喏,吃了那个应该就不会难受了。”曹月指了指床边的小几,上面果然放了一个小托盘,托盘里有一个装满水的木质杯子,还有一粒白色的药丸。盛君川当做没听见曹月不小心说漏嘴的事,也没有再多说什么,而是从善如流地拿起药丸就着凉水就吃了下去。“盛将军居然一点都不怀疑我说的话?你就不怕这颗是毒药吗?”曹月微微睁大了双眼,似乎对他这个毫无戒心的举动颇感意外。“嗯,我的确不怀疑,也不怕。”盛君川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淡淡地回答道:“如果想要给我下毒,你有的是机会,没必要等我醒了以后再骗我。更何况如果你大费周章地将我抓来,肯定是有所图,所以不会害我的。”曹月不置可否,而是问盛君川现在感觉如何,是否可以出门了。盛君川点了点头,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便跟随着曹月走出了小木屋。不可否认,他们现在所处的地方是一座非常美丽的岛屿。海水碧蓝,沙滩纯净,小岛中央有一座小山,山上的树木郁郁葱葱。山脚下分布着不少与盛君川方才走出的那间屋子如出一辙的小木屋。据曹月介绍,这些小木屋有的是居所,有的是议事堂,有的是学堂,还有的是库房。但光从外观上看,却很难分辨出它们分别具备了怎样的功能。居住在岛上的,除了那天随着曹月一同袭击海龙号的人以外,还有不少妇孺。女人们有的在洗晒衣物,有的在准备吃食,有的在修补渔网;孩子们则欢快地在沙滩上追逐嬉戏。不远处,几个年轻力壮的男人正从一艘小船上下来,箩筐里装满了各式各样的海鲜,有说有笑地朝木屋群的方向走来,看样子今天的收获还不错。此时已是傍晚时分,橘红色的夕阳缓缓沉入海平线,某间木屋里升起袅袅炊烟,食物诱人的香气随着海风远远地飘散开来。跟随曹月绕着小岛走了一圈,盛君川对蛟洋帮的情况也有了大致的了解。整座岛屿布局合理,人们分工明确,看上去就是一个颇具规模的部落。虽然盛君川表面上看起去姿态放松,一副随遇而安的模样,心里却暗自记下了岛屿上建筑物的布局、地形、大致的人数以及哪些人是属于有战斗力的,哪些人是属于后勤保障的。关于蛟洋帮的规矩,其实也很简单。岛上的人们每日要遵循统一的作息时间——不论是起床、吃饭、睡觉都以号角声为令。早饭过后,按照分组分工各自行动。晚饭过后,由各组的组长进行简单的汇报。每隔十天举行一次全体会议,所有人无特殊情况不得缺席。在这个会议上曹月会告诉大家接下来的计划、安排,大家也可以自由地更改分组分工,一旦确认,在未来的十天内就不得再改变。这些规矩对盛君川来说倒是一点都不陌生。在神武营中的生活基本也是如此,所以制定出这个规矩的人,必定也是在军营中生活过或者是对军营十分了解。这一点其实从之前在海龙号与蛟洋帮的人交手的时候便发现了,现在只不过是更加确定罢了。这个蛟洋帮的背后到底隐藏着怎样的故事,看来的确值得深究。“既然你现在已经是我的人了,那么你也该为大家出一份力,我蛟洋帮可不养闲人。”曹月歪着头打量着盛君川,沉吟了一会说道,“我看这样吧,你呢好歹也是安庆国的大将军,不如就负责训练我那些手下吧,如何?这对于你来说应该不难吧?”“好。”盛君川不假思索,一口便答应了下来。与其天天被关在小木屋里,还不如活动活动筋骨,趁此机会也能对蛟洋帮有更透彻的了解。至于其他方面,曹月对盛君川并没有过多的限制,反正这座岛屿四面环海,想要离开只有乘船。而整座岛上除了那艘挂着黑帆的大船以外,只有一艘用来海捕的小船。但无论是哪一艘船,单凭盛君川一个人都绝对不可能从岛上逃脱。因为大船开不走,小船走不了——刚才那几个出海捕鱼的男人们下船时还将船桨都带走了,估计是要存放在库房里。据盛君川刚才的观察,库房并不止一个,而且每间库房每时每刻都有专人负责看守,且不说库房的位置与海岸还有相当长的一段距离,更重要的是盛君川对库房存放的物品种类并不了解,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偷走船桨再划船离开,基本上很难。这大概也是曹月毫无保留地带盛君川参观整座岛屿的原因,她根本不担心盛君川会因此逃跑,而盛君川本人则是完全没有想过逃跑这件事。于是盛君川就这么在蛟洋帮所在的岛屿住了下来,他与曹月的相处表面看起来礼貌且和气,心里却都打着各自的小算盘。“杨叔,今天还是没有盛君川的消息吗?”一早起床,在简单的洗漱过后我便来到议会厅,见到水师统领杨秉德的第一句还是与前一阵每次见到他的时候如出一辙。可是他的回答也如之前一样,甚至连表情和语调都没变,还是那副任凭泰山压顶我自巍然不动的神态——“老夫已经派人加紧巡察了,一旦发现蛟洋帮的踪迹便会立刻来报。叶姑娘稍安勿躁,再耐心等上几日……” 这杨秉德是个老将,听说很多年前还与叶鸿生一同打过仗。当时我与护卫队从海龙号下船的时候,就是他亲自率领水师的三艘舰队在码头迎接。一看到我就感慨不已,说当年来喝过我的满月酒,如今竟也能带兵打仗了,果然是虎父无犬女。我连声说惭愧惭愧,若不是盛君川失手被掳,安岛的统兵权也落不到我这个监军的头上。杨秉德叹了口气,说当年叶鸿生将盛君川从坟堆里捡回去的时候他也在场,还说什么第一眼看到盛君川就觉得这人不简单,绝非凡夫俗子,果然如今成了安庆最神勇的武将。最后还安慰我说盛君川吉人自有天相,一定能平安归来,让我别担心。话是没错,只是一听就知道是官话。捉拿海寇本就是水师的管辖范畴,盛君川从国都大老远的到安岛,人还没上任就被海寇捉了去,杨秉德身为水师统领,居然一点都不觉得愧疚吗!要不是水师无能,任凭蛟洋帮如此猖獗,用得着神武大将军亲自前来协助吗?当下我对这个杨秉德就没什么好感,冷笑了一声便直截了当地询问他对蛟洋帮了解多少,可否知道他们的老巢在哪,要如何才能得知盛君川的下落。可杨秉德这个老狐狸却又跟我打起了太极,一面安抚我说蛟洋帮的一举一动都在水师的掌控之中,只要假以时日,必定能成功解救出盛君川;一面还叮嘱我千万不要轻举妄动,以免打草惊蛇功亏一篑。然而现在距离盛君川被曹月抓去已经过去将近一个月了,我的耐心早就被消磨殆尽。可能是天气逐渐变得炎热,也可能是昨晚睡了个噩梦,还可能是饿着肚子,我不想去探究是什么原因,总之我现在的心情异常烦躁。“杨统领!”我十分不耐烦地打断杨秉德的话,难掩怒气地质问道:“从我到安岛的第一天开始你就是这么回答我的!如今已经过去二十多天,盛君川还是生死未卜、音讯全无!你们水师到底有没有在查蛟洋帮的消息?若是你们查不到或是不想查,杨叔不妨直说!相信驻守安岛的神武军将士很愿意代劳!”杨秉德见我发火,微微一愣,旋即呵呵一笑,拍了拍我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你的心情我能理解,我知道你很担心君川。毕竟你与他青梅竹马,感情深厚。但这事确实急不得,需等时机成熟,方可手到擒来,将蛟洋帮一网打尽。”都这个时候了他还在跟我打官腔,我满腔的怒火瞬间爆发。“啪”的一声,我用力地一掌拍着桌上,木质的桌面立刻出现了一道明显的裂痕。“时机成熟?那么请问杨统领,何时才算是‘时机成熟’?该不会是要等到盛君川被蛟洋帮的那个曹月吃干抹净之后吧?你老是推三阻四、找借口搪塞,难道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莫非你与那蛟洋帮私下有勾结?”我目不转睛地瞪着杨秉德,言辞激烈语调严厉。此时我的心里只想着盛君川的安危,根本顾不上什么礼节与分寸。听我这么一说,杨秉德也敛起笑容,一脸严肃地反问道:“监军大人何出此言?杨某为官几十载,向来都是忠心耿耿,从未做过任何有违圣命之事,更不可能与敌人勾结!杨某可以性命担保,绝不会做出此等不忠不义之事!”见他说得义正言辞,并且眼神坦荡,看样子不像是撒谎。胡乱发了一通火,我也冷静下来。连忙欠了欠身,诚恳地跟杨秉德道了个歉,“实在对不起!我是因为太担心盛君川了才会口不择言,还望杨统领见谅!”杨秉德摇了摇头,捋着胡子叹着气道:“老夫没有责怪你的意思,我明白你也是关心则乱。看你这段日子寝食难安,也是让人心疼。罢了!此时告诉你倒也无妨……”“报~~!”一声急促的喊声打断了杨秉德的话,一名身着水师铠甲的士兵飞奔着跑进了议会厅,单膝跪地,抱拳道:“启禀统领大人,方才接到密报,是大将军传来的。”我立刻来了精神,又惊又喜地迎了过去,连声催促道:“快!快!将密报拿给我看!”那名士兵抬起头,有些为难地看着我,又看了看杨秉德,似乎在征求他的意见。在得到杨秉德的默许之后,他才从怀中掏出一张小纸条递给我。我接过之后才发觉自己的手指居然有些颤抖。小心地将纸条展开,当熟悉的字迹出现在眼前的时候,我的鼻子一酸,眼眶瞬间就湿润了。“君川写的是什么?老夫怎么看不懂?”不知何时杨秉德凑了过来,眯起眼睛仔细地端详着纸条上的内容,一脸困惑地问道。我将纸条重新叠好,如同珍宝般攥在手心,也顾不上拭去满脸的泪痕,转过身喜不自胜地对杨秉德说道:“杨统领,时机成熟之日终于来了!五日后便是我等剿灭蛟洋帮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