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当时在将军府与盛君川同住的时候,我曾问过他我这个监军到底是个什么职务,他当时戏称若是他这个主帅不在了,我便可以在军中代为行使所有兵权。不曾想,这个玩笑今天竟成了现实。或许早在那个时候盛君川便有此打算,所以当时特意将这块令牌留在了海龙号上给我。除了令牌,一同留下的还有宋亦晨为他炼制的那把手枪。
我看了看放在一旁的紫金锤,又看了看插在腰间的手枪,心想今天应该用不着我出手,还是轻装上阵,耍耍威风就行。当务之急是赶快找出盛君川,拿着锤子怕是多有不便。于是我拿着手枪,跟随着神武军的将士们一同下了船,踏上了这座岛屿。神武军是何等的英勇,那蛟洋帮又怎么可能是他们的对手?不过十分钟的光景,我们便大获全胜。老五将曹月押至我面前,抱拳道:“启禀大人,已擒获蛟洋帮海寇共计八十五人,请大人发落。”老五顿了顿,忧心忡忡地看了我一眼,支支吾吾道:“但,但还未寻得大将军的踪迹……”这座岛就这么大,怎么可能会找不到盛君川?我的心里忽然冒出了一种不祥的预感,厉声命令道:“加派人手,分头去找!就算把这座岛翻过来,也要把盛君川给我找出来!”老五迅速领命而去。我拔出腰间的手枪,将枪口抵在曹月的额头上,怒不可遏地质问道:“曹月,你把盛君川藏哪了?趁我现在还能好好跟你说话,你最好老实交代!若是他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定会要了你的命!”曹月冷了一声,将脑袋扭到一边,看样子是不打算理会我。我一直以为自己是个脾气还不错的人,可这个曹月却一而再再而三地激怒我。不管盛君川当初是否真的有意潜入蛟洋帮,但这一个月来,他确确实实都与曹月在一座岛上生活。我打翻的醋坛子现在已经可以灌满整片东海了,更何况眼下我已经站在岛上了却还没见到盛君川,心里别提有多着急了。“砰”的一声枪响,我直接往曹月脚边的礁石开了一枪,坚硬无比的礁石瞬间被打成一地碎块。我又将枪口重新对准曹月的额头,寒声威胁道:“只要我扣下扳机,你的脑袋便会像刚才那块石头一样碎得彻底!说!盛君川到底在哪?”曹月被我这一枪吓得小脸刷白,哪怕她并不知道这是个什么武器,但也能看出这件武器的厉害。她紧咬牙关,从牙缝中艰难地挤出几个字:“不知道!”“曹帮主,我劝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这座小岛本就是你蛟洋帮的据点,自从那日盛君川被你掳走之后就一直困于此处。你会不知道他现在何处?”我作势要扣下扳机,厉声道:“我最后问你一遍,盛君川在哪!你若还是不愿意说,那我就只能送你上路了。”曹月见状,索性闭上了双眼,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大声地说道:“说了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今日早饭过后我便再也没有见过盛将军!信不信由你!”我缓缓放下手臂,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以曹月的反应来看,她所说的应该是实话,但这座小岛四面环海,盛君川还能跑到哪去?难不成忽然长出翅膀飞走了不成?正当我愁眉不展的时候,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在亲切地呼唤我的名字。我连忙转过身,还没来得及看清眼前之人就被拥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中。富有磁性的嗓音在头顶低低地响起,还带着忍俊不禁的笑意:“三十多天没见了,让我好好看看,你有没有为我消得人憔悴衣带渐宽终不悔?”一双温暖而干燥的大手捧起我的脸,他仔细端详了一会,然后佯装生气地指责道:“啧啧啧,我看你非但没憔悴,反倒是愈发地肤白貌美了。”随后他顿了顿,嘴角往下一耷,捂着心口眨着眼睛可怜巴巴地继续说道:“看来我不在你身边,你过得倒是逍遥快活。我对你来说竟是这般可有可无么?我好难过啊,琉璃。”此时的我正在气头上,根本无心欣赏盛君川的演技。我一把拍开他的手,并且往后退了几步,与他拉开了距离,十分不爽地讥讽道:“哼!大将军真是好大的架子!我们特意来解救你,你却迟迟不愿露面。怎么,怪我没给你准备八抬大轿?”“当然不是!”盛君川不依不饶地又靠了过来,在我耳畔低语道:“只是出了一点小状况,所以来得迟了。宝贝,你别生我的气。”听他这么说,我立刻心中一紧,悄悄瞥了他一眼。见他姿态自然,外表也没有什么明显的伤痕,这才稍微放下心来。但是他做这么大决定之前居然都没跟我商量,这口气我还是咽不下。我看了一眼站在还站一旁的曹月,忽觉醋意翻腾,酸溜溜地追问道:“哦?那大将军为何此时出现?可是心疼曹月?担心我会一枪爆了她的头?”盛君川微微一愣,随即便笑了起来,长臂一伸将我捞进怀里,“原来我的宝贝是吃醋了。天地可鉴,除了你,我对别的生物都没有兴趣。我的心里只有你一个。”见我挣扎着还想说什么,他冲我使了个眼色,压低声音对我耳语道:“我们的事待会再说,我一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解释。现在先办公事,好不好?”我环顾四周,这才发现将士们早就把蛟洋帮的所有人双手反剪绑在身后,还用粗粗的麻绳将他们十人一组连在了一起。将士们手中拉着绳索,押着海寇,全都安静地站着等候我发落。杨秉德更是笑呵呵地背着手,远远地站在船边,一副看热闹的神情。一阵热意迅速爬上我的脸颊,我急忙从盛君川怀里挣脱出来,故作镇定地清了清嗓子,朗声道:“所有将士听令,把所有擒获的海寇全部押解上船,严加看管不得有误!我们即刻返航,回安岛!”盛君川用肩膀轻轻撞了撞我,眼里都是藏也不藏不住的笑意,揶揄道:“哟,俗话说得好——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叶大人当真威风啊!我看这个大将军不如就由你来当,我给你当监军,如何?” 我没好气地瞪了盛君川一眼,“去去去,你还有脸说!要不是你那时候不辞而别,我用得着这么辛苦吗?这一个月来我是天天早起带领将士们出操训练,每天还有一大堆的军务要处理。纵使是有老五他们的帮忙,经常也是忙得焦头烂额。”见他眼中的笑意更甚,我赌气狠狠地往他侧腰戳去,抱怨道:“更累的是还得无时不刻担心你的安危!你还记得之前答应过我什么吗?果然男人的话都是不能信的。”“别戳了,痒。”盛君川急忙抓住我的手,强忍着笑意,“怎么是不辞而别?我那也是事出有因嘛……答应你的事我可一件都没忘,你这么说可就真的伤我的心了。”说着他忽然俯身在我脸颊上亲了一口,柔声道:“走,我们回去。”回到安岛之后,盛君川命人将蛟洋帮的人暂时先安置在台宁县的县衙狱中。虽说台宁县也算是个不小的县城,但我们这次所擒获的海寇可足足有八十多人,乌泱泱的一大群人马上就把县衙的牢房给占满了。台宁县令何慕愁眉苦脸地看了看热闹非凡的牢房又看了看盛君川,满脸的欲言又止。盛君川心下了然,立即微笑道:“何县令放心,这些人不会在你这里待太久的。最多不过五日,神武军自会来提人。”“下官担心的不是这个。”何慕依旧一脸的苦大仇深,将盛君川拉到一旁,低声问道:“大将军可知这蛟洋帮的来历?”“愿闻其详。”盛君川故作不解,微微低头,一副虚心讨教的模样。“哎呀,大将军有所不知。这个蛟洋帮与建平那边关系匪浅,特别是他们的帮主。下官可是听说那个曹月与建平的皇室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您这次把他们都抓了,怕是会得罪不少人。”何慕长吁短叹地说着,眉头皱得都可以打好几个结了。“何县令这话,本将军怎么听不懂?”盛君川挺直腰杆,拱了拱手,理所当然地应道:“就算蛟洋帮真与那建平皇室有什么关系,那又如何?如今他们可是在我安庆的牢狱之中,建平的手总不能伸到这儿来吧?”何慕一听这话,急得真跺脚,“我的大将军哟!您真是不知道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呐?虽说建平与我安庆历来交好,但如今建平新皇登基在即,您这番举动万一惹恼了那边的大人物,岂不是伤了两国之间的和气?据说即将登基的新皇可不比之前那位,他可不是个好相与之人。”盛君川背着双手,眼中难掩轻蔑之意,冷哼道:“不就是三皇子赵华棠么?我之前平定车古国的时候,与他打过交道。不过尔尔。”见何慕还放心不下,盛君川拍了拍他的肩膀,放软了语气安慰道:“实不相瞒,剿灭蛟洋帮乃是圣上的旨意。末将只是奉旨行事罢了。若当真因此得罪了建平新皇,这份罪名也由我盛君川一人担着,何县令不必担忧。”“我们台宁县与建平的兰陵县不过一街之隔,且通商已有五十余年之久。倘若建平那边借题发挥,故意借此引发两国之间的战事,那该如何是好?”就算知道盛君川是奉旨捉拿蛟洋帮,何慕的眉头也没有松开的迹象,脸上的神情依旧忧心忡忡。盛君川微微勾起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在何慕耳边低声说了句“那岂不正好?”说完便扬长而去,撇下何慕一人不知所措地愣在原地。“情况大致就是这样。”晚饭过后,盛君川与我来到距离住所不远的沙滩上散步,一边吹着初夏微凉的海风,一边跟我详细地讲了他在蛟洋帮卧底时所打探到的全部信息。原来之前在海龙号上曹月与我们所说的竟真有其事。蛟洋帮之所以能在东海猖獗至此,确有建平的高层官员在暗中充当保护伞,并借此谋取私利。指使蛟洋帮袭击安庆商船以及海龙号的,也是这位神秘的高官。至于他为何要这么做,却没有丝毫的线索。盛君川只知道曹月对此人言听计从,似乎与他渊源颇深。这些事之前曹月提起过,我也没觉得意外。毕竟官匪勾结这种事,不管在哪个朝代哪个国家,都不算是特例。但当盛君川告诉我曹月和蛟洋帮底细的时候,我却大感惊讶。虽然当初在海龙号上与曹月交手的时候,我就看出她基本功扎实,定是自幼便开始习武。但我万万没有想到,曹月竟是生于名门望族。她的父亲曹庚年乃是建平的兵部尚书、护国大将军。曹家世代为官,曹月的伯父、叔叔和两个兄长皆在朝中担任要职,而她的父亲曹庚年身为两朝元老,又手握兵权,更是在建平的朝堂之上说一不二,可谓是举足轻重,无人能出其右。可是就在两年前,三皇子夺权,建平朝野动荡。曹庚年原本以为自己所拥护的大皇子能顺利登上太子之位,却不曾想三皇子凭借着不费一兵一卒便拿下车古国三分之一土地的功劳,再加上丞相和几位老臣的极力举荐,先皇竟是改立了三皇子为太子。不久之后,三皇子与丞相及一众大臣联手,构陷曹庚年私藏重兵、意图谋逆,请求先皇严惩不贷以儆效尤。本来先皇念在曹家世代辅佐赵氏王朝,历来忠心耿耿,只判了个免去官职,让曹庚年告老怀乡。但三皇子和丞相却欲彻底铲除曹家在朝中的势力,编造了几条莫须有的罪名,又联合丞相的一众党羽联名上奏,污蔑曹庚年拥兵自重包藏祸心,乃是建平最大的祸患。最终曹庚年以谋逆罪被判处满门抄斩,且连诛三族。“不对啊,连诛三族的话,曹月为何还活着?”我停下脚步,忍不住插嘴追问道。盛君川仰头望着漫天的繁星,轻叹道:“这便是曹月与建平朝中那位神秘高官的渊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