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往四下看了看,虽说周围一个人都没有,但始终不是适合谈正事的地方。于是拉起盛君川的手就往县衙大门外走去,边走边说道:“此事说来话长,我们还是回去再说。对了,你刚才不是追何县令去了吗?有什么发现?”
“有发现。但也说来话长,回去说。”盛君川轻叹一声握紧了我的手,看来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安岛县衙并不大,没几步就走到了门口。刚才的那位守卫大哥战战兢兢地站在门口,看到我们出来,连忙转过头去,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盛君川拍了拍我的手背,朝守卫大哥的方向抬了抬下巴。我心下了然,放开了他的手,小声嘱咐了一句“你可别吓唬人家啊。”盛君川弯了弯嘴角,点头表示知道了,然后就大步朝守卫走去。我坐在马背上留在原地,远远地看着盛君川将那位大哥叫至一旁,和颜悦色地与他聊了起来,还时不时地回过头看我。一开始的时候守卫大哥还一脸忐忑,后来就逐渐放松了下来,到最后甚至还满脸笑意地看了我一眼,也不知道盛君川都跟他说了啥。不一会儿盛君川就回来了,他冲我眨了眨眼,比了个ok的手势,然后便翻身上马,语气轻快地对我说道:“走了,我们回去。”看他似乎心情很好的样子,我不禁有些纳闷,忍不住开口问道:“你跟那个守卫大哥说什么了?”“当然是实话实说啊。我和你的关系又不是见不得人,没必要遮遮掩掩。”盛君川笑着偏过头看我,眼中闪烁着充满爱意的光芒。他手里拉着缰绳,腰板挺得笔直,高束的长发在脑后恣意甩动着,俊朗的侧脸在阳光下显得更加耀眼夺目。日落让天空红了脸,而他却令我心动了好几遍。哪怕这张脸我已经看了无数次、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但此时看着他依然令我心中的小鹿在不停地蹦跶,脸颊也传来一阵阵的热意。盛君川似乎看出了什么,唇边的笑意又扩大了一些。他松开一只手,打了个响指故作不经意地说道:“啊,对了!我还跟他说,我们不久之后便会举行婚礼,到时一定会邀请县衙的兄弟们都来喝喜酒,一起热闹热闹。”我怔怔地望着他英姿飒爽的模样,下意识地点了点头。直到听见盛君川忍俊不禁的笑声我才反应过来,连忙勒紧了缰绳,后知后觉地惊呼道:“你说什么?什么婚礼?”“当然是我和你的婚礼了。”盛君川也停了下来,还伸出手捏了一把我的脸颊,调侃着笑道:“小笨蛋,才反应过来?这可不像你啊。这么心不在焉的,想什么呢?该不会是看我看入迷了吧?”既然被他当面拆穿了,我也没必要再掩饰什么,干脆爽快地承认道:“是啊,你这么帅,我看你看得入迷也很正常吧?况且如果你觉得我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是笨蛋,你应该要感到高兴才对。”盛君川挑了挑眉,漫不经心地问道:“哦?这是什么道理,请说出你的故事。”我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回答道:“因为不好看的男人会激发起我全部的智慧,只有好看的男人才会让我变得愚蠢。”“啧啧,这么花痴的话你是怎么做到说得如此理直气壮的?”盛君川哑然失笑,嘴角勾起了一个好看的弧度。但没过几秒便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继而沉着脸冷冷地哼道:“我总算是明白你之前为何……哼!果然是色令智昏!”说完便一拉缰绳,只留下酸溜溜的背影以及马蹄落在青石板路面上发出的哒哒声。我一头雾水地愣在原地,实在不明白为什么好端端的盛君川突然不高兴了。我之前怎么了?什么色令智昏?猛然间我的脑海中闪过一个人的身影……啊!盛君川说的该不会是箫凌曦吧?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也值得生这么大气嘛?再说箫凌曦现在是人是鬼都不能确定,盛君川吃的是哪门子的飞醋!我重重地叹了口气,一边喊着“你慢点啊,等等我”一边赶紧策马追了上去。虽说盛君川这人气性大,但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更不会胡搅蛮缠、不讲道理。一路上我跟他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撒着娇连哄带求,他才心满意足地点点头,大度地表示过去的事就算了,他不再跟我计较。我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听他话锋一转,要求我必须跟他保证绝对不会再犯诸如此类的错误,从今往后眼里只能有他、心里只能是他,否则就……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出口,但眼中警告的意味却不言而喻。我不禁打了个寒颤,忍不住嘟囔道:“什么嘛,这不明摆着就是pua我么!”这人还口口声声说宠我疼我呢,我看他根本就是霸道专制!再这么发展下去,要是真结了婚,那还不得把我整天锁在家里啊?达咩达咩!我才不要当他的笼中鸟!“嘀咕什么呢,都到门口了还不下来?”盛君川率先下了马,微微仰起头望着仍然坐在马背上的我,脸上洋溢着意气风发的笑容说道:“别这副表情。那些话是逗你的,要是我连这点自信都没有的话,也不值得你喜欢了。来吧!不是还有重要的事要和我说吗?”说着伸长双臂,示意我放心大胆地跳下去,他会接住我。我二话不说便从马背上往下跳,瞬间就落入一个令人安心的怀抱之中。我顺势搂住盛君川的脖子,在他脸颊上响亮地亲了一口,甜甜地笑道:“我就知道你才不是那种无理取闹的人。君川哥哥最好啦!爱你哦!” “哼,现在倒是说的好听,刚才是不是还在心里骂我?”盛君川的耳廓久违地红了起来,但嘴里还是不依不饶地揭穿我,“你定是一边骂我霸道不讲理一边担心以后会不会被我关起来。你啊!那点小心思可都全写在脸上了。再说了,我是那种人吗?你未免也太不了解我了。”我嘿嘿一笑,主动拉起他的手就往后院走去。现在的气氛有点尴尬,我有意将话题岔开,便故作神秘地问道:“我今天可是知道了一个不得了的消息,你猜曹月喜欢的人是谁?”“她喜欢谁关我什么事?我只在乎你喜欢的人是不是我。”盛君川淡淡地回了一句,并对我强行转移话题的行为嗤之以鼻。“我何止是喜欢你,简直是爱你爱到骨子里。但现在这个不是我们讨论的重点。”我推开书房的门,将盛君川按在椅子上坐下,然后拉来另一张椅子,坐在了他对面,难掩得意地炫耀道:“曹月喜欢的,就是一直隐藏在她背后的那位‘大人’,并且还喜欢得不要不要的,我看她根本已经被感情蒙蔽了双眼,所以才看不出那个人一直都在利用她……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已经同意跟我们合作,而且还把如何联系那个人的方式都告诉我了。”“哟,可以啊!不愧是我的女人,短短两个小时的功夫就圆满地完成任务,真棒!”盛君川语气夸张地奉承了几句,还装模作样地鼓了几下掌。随后又往椅背上一靠,悠闲地架起一条腿,抛出了一个被我一时忽略了的问题:“不过既然曹月这么喜欢他,又为什么会这么轻易地把他给卖了?”我一时语塞,托着腮思索了一会试探地回答道:“或许,或许是曹月对他失望了?由爱生恨?毕竟蛟洋帮之所以会被我们一网打尽就是因为受了那个人的指使——在属于安庆的海域抢劫商船。如果不是他们先越界,曹月如今也不会被关在台宁县衙的大牢里。”盛君川却没有继续跟我讨论这个话题,而是又问了另一个问题:“曹月是怎么跟你说的,她与那个人平时是如何联系的?”我便将曹月在牢房与我说过的话一五一十都告诉了盛君川,没想到他听完之后却一脸凝重,沉吟了半晌才开口问道:“你确定曹月说的是眠花楼?”“确定一定以及肯定!”我用力地点了点头,这么关键的信息怎么可能记错。但既然盛君川问了,那就说明这个地址不对劲。于是改口追问他:“怎么了?莫非这个地方有问题?”盛君川把腿放了下来,并且坐直了身子,十指交握若有所思地低语道:“这个地方有没有问题我不知道,但我现在越发觉得何慕有问题。”我歪着脑袋,满脸困惑地望着盛君川,不是在说曹月和那个神秘人的事吗?怎么突然又扯上何县令了?察觉到我心中的不解,盛君川轻轻叹了口气,摸了摸我的头,问道:“你还记得我们下午在县衙门口的时候遇见何慕的事吗?”“几个小时前才发生的事,我怎么不记得。你当我是金鱼吗?”我不服气地撅起嘴,但话一出口我便忽然明白盛君川为什么会这么问了,恍然大悟道:“啊!我知道了!你跟踪何县令去的地方也是眠花楼!”盛君川浅浅一笑,摇了摇头否定了我的话——“那倒不是。他确实是出了城,也确实是去了建平的兰陵县,但去的地方并不是眠花楼。”不等我追问,盛君川便自顾自地继续说了下去:“台宁县与兰陵县从圣上的爷爷那辈开始便有通商,并且只有一街之隔,两国的百姓往来也颇为频繁,何慕去兰陵县也并非是一件奇怪的事。但在目送他出城之后,我跟守城的士兵打听了一下才知道……”盛君川说到这里,用鼻子哼了一声,语气十分鄙夷地说道:“原来何慕在兰陵县有一处私宅,宅子里住的是他的小妾。据说何慕此人极其好色,年轻的时候便常年留宿青楼,成亲之后倒是收敛了一段时间。但狗改不了吃屎,这个何慕不知何时又勾搭上了一名青楼女子,不但为她赎了身,还在兰陵置办了院子作为外宅,金屋藏娇。”我听着盛君川不紧不慢地说这些有关何县令的事,真是越听越糊涂,越听越没耐心。好不容易等到他暂时告一段落、停下来喝水的间隙,连忙见缝插针地提出了憋了很久的疑问:“你就别卖关子了,快告诉我何县令和曹月的事到底有什么关系?”“别急啊,我还没说完,接下来的才是重头戏。”盛君川安抚似地握住了我的手,神情认真地说道:“我从守城士兵的口中得知,何慕的那个小妾之前是眠花楼的花魁。”什么?眠花楼?怪不得盛君川在听到我提起这个地方的时候那么严肃,原来在何县令的故事里竟然也出现过这个地方。这难道只是个巧合吗?还是说何慕很有可能也认识那个神秘的幕后黑手?我还来不及细想,便听盛君川继续平铺直叙地说道:“听说何慕当初为了给她赎身不但费了不少功夫,还花了不少钱。后来不知怎么就走漏了风声,这件事还是被他老婆给知道了。当时闹得是鸡飞狗跳,满城皆知。再后来何慕也不知编了怎样的花言巧语还是使了什么手段,总之如今他老婆对他有小妾的事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也就经常明目张胆地去往兰陵的外宅留宿……”“所以你怀疑曹月所说的那个人与何县令有勾结?而他的小妾就是中间人?”不等他说完我便忍不住插嘴询问。盛君川轻轻点了点头,认同了我的猜测,但很快又否定道:“虽然不是没有这个可能,但是现在下结论还为时过早。”我偏过头对上盛君川的视线,却从他的眼中看到了一丝玩味。果不其然,盛君川忽然欺身向前,一张放大的俊脸立刻出现在眼前。他的嘴角噙着笑,语气柔软地问道:“不知道大小姐明天能否赏脸陪我去一趟兰陵县呢?顺便去‘参观参观’何县令的私宅,拜访一下他的那位金丝雀。”其实我也正有此意,这下刚好与盛君川一拍即合,当下便决定了明天的行程与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