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行驶了将近一个小时之后马车终于停了下来。我偷偷掀开帷幔看了一眼眠花楼富丽堂皇的门面,心情瞬间变得既紧张又兴奋,还有一丝难以形容的激动,就连心跳都不自觉地加快了少许。盛君川悄悄捏了捏我的手,用眼神示意我要冷静,千万别让人看出破绽。我点了点头,轻轻呼了口气,定了定神,调整好心态之后与盛君川一前一后踏进了眠花楼的大门。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璀璨的灯火和绚丽的装饰,大厅里摆放着华丽的家具和精致的器皿。在大厅的正中央有一个圆形的舞台,此刻在台上有几位漂亮女子正在表演着婀娜多姿的舞蹈。她们身穿轻纱薄绸,妆容精致,眼神妖娆,令人不禁心驰神往。围绕在舞台周围的则是用珠帘及纱幔遮挡着的小包厢,刻意营造出一种神秘又暧昧的气氛。各式各样的客人在这里与佳人们或倾诉心声或品评诗词或饮酒作乐,看起来都十分享受这个独特的氛围。只是在这歌舞升平的背后不知隐藏着多少黑暗和秘密。我一边四下观察着一边思索着该如何才能见到眠花楼的掌柜,这时却见一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子扭着腰疾走了过来。她斜眼瞪着我,张口就下了逐客令:“这位姑娘,走错地方了吧?我这眠花楼接待的可不是你这样的客人,姑娘速速离去罢!”说完她做了个让我赶紧走的手势,然后就转过身去不愿再搭理我。她看上去大概四十来岁,鼻尖上有一颗芝麻大小的黑痣,脸上的妆很浓,但依然掩饰不了原本就姣好的容貌。岁月似乎没有在她身上留下什么明显的痕迹,可以称得上是风韵犹存。只是她的语气和态度都相当不好,眼神精明又警惕,看起来就是个不容易对付的人。以她的气势、姿态以及昨晚李思恬与我描述过的相貌特征,我立刻就明白了这位女子正是眠花楼的掌柜。李思恬当时并没有跟我说过她的真名叫什么,只告诉我楼里的姑娘们都称呼她为王妈。“您一定就是王妈吧?我今日是特地给您道喜来了。”听到我这个陌生人居然知道她的身份,她的脚步顿了顿然后慢慢转过身端详着我。她没有承认自己就是王妈,而是不动声色地对我对视了一会才淡淡地反问道:“何喜之有?”我微微躬身行了个礼,冲她莞尔一笑,直接开门见山地说道:“听说自从思恬姑娘离开之后,你们眠花楼就再无花魁。但是从今日起,眠花楼将会出现一位前所未有的、与众不同的花魁!”王妈嗤笑着将一只手臂横在胸前支撑着另一只手臂的手肘,然后收回目光,垂眸看着自己涂着蔻丹的长指甲,就差点直接把“不屑”两个字写在脑门上了。“我在这眠花楼少说也有三年五载,可以算得上阅人无数了,但像你这般狂妄又大胆的姑娘倒是头一回见。只是不知姑娘口中所说的花魁是你还是你身后那位?”我挺起胸膛仰起头,露出自信且骄傲的笑容,“我说的当然是我自己了!至于我身后这位……”说到这我长叹一口气,故作惋惜地解释道:“她是我的贴身丫鬟,只不过她自幼能不能说话,还请您别介意。”王妈闻言又将视线扫了过来,仔细端详着盛君川,眼底精光一闪,似乎对他的身份有些怀疑。我若无其事地往旁边挪了一步挡住王妈的视线再顺势转了个圈,顺水推舟地就把王妈的注意力重新拉回到我身上:“您觉得我如何?够不够格当这眠花楼的花魁?”王妈像挑选牲口似的上下打量着我,甚至还伸出手在我身上这捏捏那掐掐,最后不冷不热地说道:“虽说以你的样貌身段进我眠花楼是不成问题,但若你以为单凭这些就能当上花魁未免太过于天真。”果然没有这么容易,不过我早就预料到各种阻碍了,也已经做好了相应的准备。我泰然自若地笑了笑,并从袖中拿出之前拜托李思恬帮我写的介绍信以及一支表明她身份的发簪一同递给了王妈。王妈低头瞄了一眼手里的发簪,柳眉微蹙着把信纸展开,一目十行地迅速浏览完毕。。她将发簪还给我,脸上的神情终于缓和了一些,“的确是思恬的笔迹,这支发簪也确是当时我赠予她的。我不管你与她是什么关系,也不想知道她为何会举荐你来我这。但我必须要告诉你的是,眠花楼有眠花楼的规矩,花魁不是随便谁能当的!要知道我这眠花楼在兰陵乃至整个建平都是响当当的名号,我身为这儿的掌柜,更不能因为你和思恬的几句话就砸了自家的招牌。倘若你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真本事,我要如何跟楼里的其他姑娘交代?”“王妈您放心,绝不会让您为难。要说本事嘛,我自然是有的。”我直接开启了信口开河模式,厚着脸皮把自己夸了个天花乱坠:“我文能聊天聊通宵,武能弯弓射大雕;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会唱歌会跳舞还会变魔术;人无我有、人有我优、人优我绝!您相信我,入股绝对不亏!只有您愿意给我一个机会……”刚说到这,王妈就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不客气地打断了我的话,“够了够了!别说这些没用的。这样吧,我就看在思恬的份上给你个机会。”说完她略微思考了一会,然后朝舞台的方向抬了抬下巴,“我也不跟你废话了,实话告诉你吧!花魁由谁来当,可不是我决定的,而是由客官们决定的。喏,看到上面挂着的那七盏花灯了吗?你若真有那么多本事,就上台去给客官们露一手。要是他们愿意给你点灯,并且数目达到五盏的话,你自然就是我眠花楼的当家花魁。”虽说早就从李思恬那里得知了会有这么个考验,并且昨天也与盛君川仔细商量过此事,我俩还一起排练到了今天凌晨。但临近上台,我还是忍不住有些紧张,手心也开始微微冒汗。我默默在心里念叨着,就差临门一脚了,可千万不能在这时候掉链子。我定了定神,迅速调整好心态,绽开一抹甜甜的笑意,爽快地应承下来:“好!一言为定!”“但若是花灯达不到这个数目,那……”王妈拖长了音节,似笑非笑地看着我,似乎有意不将后面的话说完。我立即心领神会,接过话茬便道:“那我俩立马走人,从此不再踏入眠花楼一步!” 王妈见我如此上道,也不再多说什么,而是直接转身冲舞台上跳舞的姑娘们打了个手势。那群姑娘虽然看起来有些诧异,但毕竟是掌柜的意思,还是很快将舞台空了出来。王妈面无表情地看了我一样之后就扭身便离开了大堂,也不知她是对我的表演根本不感兴趣还是笃定我没本事能拿到五盏花灯当上花魁。这时盛君川悄悄牵住我的手捏了捏,并用眼神给我加油鼓劲。我回个头一个坚定又自信的微笑,然后深吸一口气,踏上了舞台。台下的客人们被打断了欣赏曼妙舞姿的雅兴,神情看起来多多少少都有些不满,但在看到我独自上台之后,人们又开始躁动起来,甚至还有人开始起哄。在这种风月场所,自然是说什么的都有,我自动屏蔽了那些不好听的话,微微躬身行了个礼,从容不迫地开口道:“抱歉了贵客们,今日的歌舞表演到此结束。我觉得各位到这里来,需要的并不是什么听曲吟诗、载歌载舞这种肤浅的东西,而是能撼动灵魂的、心与心的沟通。”说到这,台下安静了不少,但人们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多数还是不屑一顾,还有少部分是维持观望态度,想看看我的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我嫣然一笑,继续不紧不慢地说道:“在座的各位应该都对我感到很陌生,我先做个自我介绍吧!我叫樱桃,是眠花楼新来的姑娘。实不相瞒,我来这里的目的就是能当上花魁!虽说歌舞琴棋我也不在话下,但我今日却想给各位展示一下我的独门秘技。这个秘技的名字叫读心术,简单来说就是我不需要触碰到你,只需看着你的双眼便可知晓你心中所想。”我拍了拍手打断了台下的议论纷纷,朗声说道:“好了,多说无益!不知有没有哪位贵客愿意自告奋勇上来验证一下我方才所言是虚是实?”其实在经过刚才那番胡说八道的开场白之后,他们的好奇心都被我充分勾了起来,不少人都站起身来跃跃欲试。我一边说着一边将目光扫向台下的人群,看到有位衣冠楚楚的年轻男子已经离开座位,朝舞台这边走了过来。以他这身价格不菲的服饰来看,一定是位财力雄厚的公子,更何况他的座位是最靠近舞台并且正对着舞台中央的绝佳雅座,八成是眠花楼的vip客户。这可是一只肥金鹅啊!我顿时喜上眉梢,计从心来。待他上台之后,不等他开口我便单刀直入地问了一句“公子信不信我能说出你的心中所想?”“自然是不信的。我爹娘每日与我朝夕相对都不知晓我的心思,更何况你我素未谋面,怎么可能知晓!”他将双手交叉抱在胸前,仰着下巴一脸狂妄且不屑的样子。他的言行也相当一致,一言一行都在明明白白地告诉我,他完全不相信我有这个本事。“那公子敢不敢与我打个赌?若是我能猜出来,公子便为我点一盏花灯,如何?”“若是你猜不出来呢?”“我便任由公子处置,但前提是你必须对我说实话,不可因为我说对了就撒谎否认。”“这个自然!在兰陵县有谁不知道我向来是言而有信、言出必行!”“好,那我先问公子几个简单问题,请公子迅速给出答案。只是你不必将答案说出来,只需在心中默念即可。”待那公子点头表示明白规则之后,我便轻快地抛出了一连串的问题:“一加五等于几?二加四等于几?三加三等于几?四加二等于几?五加一等于几?八加三百二十九等于几?二十七加七等于几?现在持续默念‘六’这个数字,直到我喊停为止。”我在心中默数十五秒之后加快了语速继续提问道:“停,现在在心里想一种水果,再说出五官中的一个部位,最后说一个家禽的名字。”话音刚落地,我便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这位公子的双眼,用一种无比肯定的语气揭晓了答案:“你心里想的是苹果、鼻子、鸡,对不对?”那位公子抚着额头,目瞪口呆地大声惊呼道:“简直太不可思议了!你,你是如何能知晓我想的就是这些的?”听到他承认被我说中,台下顿时传来一片叫好声。我勾起嘴角露出一个神秘莫测的笑容,故意不答反问:“公子这下可相信我会读心术了?”谁知他却摆了摆手,极不甘心地驳斥道:“此时下结论还为时过早!方才或许只是巧合罢了,樱桃姑娘敢不敢与我再赌一局?”见他上钩,我心中暗喜,表面上却装出为难的样子推辞道:“哎呀,我的这项秘技呢每天只能使用一次。毕竟要耗费我大量的心力,若是用多了也会不准的……”“两盏!”他急切地打断我的话,并伸出两根手指在我面前晃了晃,“这次你还能说中,我便给你再点两盏花灯!”台下的宾客们立即又开始起哄起来,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不过这也正中了我的下怀。我装模作样地重重叹了口气,好似被迫无奈般摊了摊手,勉强点了点头道:“好吧!既然公子坚持,那我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说完我有意顿了顿随即话锋一转又接着说道:“不过在这之前我也从未试过一日之内用过两次秘技,不知道会有怎样的后果,更不知道会不会对我自己造成什么伤害。所以我有个要求,倘若我这次依然说中了,公子能否为我点三盏花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