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温旧时曲调,张伟仿佛坐上了时光穿梭机,回到了世纪之初那个激情澎湃的年代,仿佛闻到了那时的花香,那时的鸟语,以及那个和自己牵着手的女孩。
循着音乐声,他将房间门推开,一个背影出现在眼帘。
淡黄色的开领针织衫,深棕色的休闲灯笼裤,如瀑的青丝,曲线玲珑的身材,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看得张伟眼睛一灼。
只见她正坐在一架老式缝纫机前,轻踩着脚踏,认真地缝制着手中的衣物。
“晚婉......!”
坐在缝纫机前认真听着音乐的人动作一滞,蓦然回首,
映入张伟眼帘是一张宜喜宜嗔的脸,绣眉如柳叶藏峰,亦刚亦柔,双眸剪水,樱唇点绛,贝齿轻阖。
“你来了!”
乍一见,张伟如遭雷劈,愣在原地。
四十年,四十年了,自己如今已是垂死之年,而她却青春如旧,容颜未有丝毫改变。
望着对方,他仿佛又回到了自己青春年少之时,那时候的他也正是风华正茂,挥斥方遒,二人郎才女貌,佳偶天成。
“被吓到了?”
秦晚婉起身,牵着他老迈的手,将他牵进了房间。
“你......是人,还是......鬼?”张伟嘴唇颤抖,喉咙呜咽,艰难地挤出一句话来。
他有想过秦晚婉的样貌,或是银发如霜,满脸皱纹,或者精神矍铄,老当益壮。
总之,纵有一万种想象,却不可能是眼前这般情形,所以他觉得自己见到的可能是晚婉的鬼魂。
秦晚婉莞尔一笑:“我是人,不是鬼,我依旧是我。”
说完,她牵起张伟想要缩回去的手,往自己的脸上摸去。
触手并无凉意,肌肤温暖且滑嫩细腻,彷如婴儿一般,张伟吓得赶紧抽回了手。
秦晚婉掩唇一笑,媚眼如丝,分外妖娆。
“这四十年,你去了哪里?”张伟的嗓音沙哑。
“你现在终于明白,当初我父亲为何要拆散我们了么?”秦晚婉反问。
张伟茫然呆立,或许他心中也很想知道答案,但四十年过去了,这个答案还重要吗?
“因为我是修真者!”
“修真者?”张伟念起这个词,有一种魔幻的感觉。
“这个世界,非你想象中那么简单。
在我们人类之中,存在着一批超自然之人,这种人往往天赋异禀,或可操控风火雷电,金木水土,或可掌控宇宙间的暗物质能量、幽灵粒子。
我们龙国管他们叫做修真者,而国外又称他们为‘隐士’。”
“无论是修真者也好,隐士也罢,都拥超越这个世界认知的强大能力,也能够通过修行,拥有绵长的寿命。
而我们秦家,便是一个修真家族。”
秦晚婉一边说着,一边将先前缝制的衣裳放在张伟身前比划,看起来尺寸正好,满意地点了点头。
她接着说:“父亲曾说过,我们修真者,只要达到凝结道胎,三花聚顶之后,便能拥千年不死的寿元。
我是秦家百年不出的修真苗子,三花聚顶,凝聚元婴大有可期。
如果我和你结为夫妻,天道无情,我将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丈夫和孩子一个个死去,届时心魔难除,终生再无寸进,大道之行,也将止步于此了。”
“滚滚红尘,大道三千,凡人之道,只能借助外物,如刀剑枪炮,核弹氢弹,手术医疗,疫苗药物,不外如是。
一个凡人就算无灾无病,亦不过区区百年寿元,况你如今已然病体垂危,如何能与我长相厮守?”
张伟听完此言,只能长叹一声:“所以,你我算是道不同不相为谋吧。”
他本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修真之说,也只在网络小说之中匆匆一瞥,只当是小说作者yy罢了。
可如今活生生的例子就摆在眼前,他的信念开始动摇了。
在张伟看来,修真者和凡人之间的差距,有如云泥之别,而当年耿耿于怀的事情,如今也终于随着这声长叹,化作一缕青烟消逝。
“既然你已是修真者,那八年前又为何要重回故地?难道只是为了这老宅的拆迁赔偿吗?”
“我修行遇到瓶颈,故地重游,便是为了解开心魔罢了。”
“心魔?”张伟疑惑道。
“请你帮我!”
“要我如何帮?”
“心魔便是修真之人的执念,心结。就譬如你数十年来对我父亲当初棒打鸳鸯而耿耿于怀,这便是心魔。”
秦晚婉将缝制好的衣裳装进塑料袋里,缓缓道:“而我的心魔,就是你!”
她说完,盯着张伟苍老的容颜,嫣然一笑。
“我已身患绝症,没有多久好活,你放心,等我死后,你的心魔也就不存在了。”张伟平静地说道,仿佛对自己的生死已经看淡。
“不,我这次回来就是要履行我们当初最后的约定?”
“约定?”
张伟表情一愣,死去的记忆重新激活。
那是秦晚婉全家失踪前的最后一个夜晚,张伟在看守所度过了人生中最漫长的七天。
那晚他骑着鬼火,载着秦晚婉来到了当初合影的海滨,二人聊了很久很久,最后他盯着晚婉满是泪水的双眸郑重地提议:“我们私奔吧!”
秦晚婉十根葱葱玉指搅在一起,轻咬着红唇拒绝了他的提议,但她最后还是送给张伟一句话:“大伟,我一定会说服老爸让他同意我们在一起,我会和你结婚的,等我!”
于是,张伟这一等就是四十年。
期间,张伟不是没有萌生重新找个女生恋爱结婚的想法,只是曾经沧海难为水。
往后他便再也没有轻易付出真感情,以至于恋爱对象一次又一次的吹掉,而他却根本无法萌生出挽回的想法。
如今,数十年匆匆而过,当初自己爱得死去活来的女人,竟对他说要履行当初的约定,这不由令他大脑一片空白。
“所以我要嫁给你,大伟,我们领证结婚吧!”
房中这对怪异的情侣四目相对,一老一少,仿佛隔着两个世纪。
此时,屋外传来机器轰鸣的声音,紧接着,大喇叭的噪音响起。
“楼里的人给我听着,限你十分钟之内走出房子,不要做无谓的抵抗,zf考虑到你的实际情况,会对你作出妥善的安置,不要违法占有房屋,阻碍工程建设,是违法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