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人生大喜
所有的人都承认,沈周沈周先生,是唐伯虎先生一生中最为重要的人物。从先生讲述的过程中,我亦能看出,他每每讲到沈先生,总是语气凝重神态端正,从不敢大声粗气。
对于沈先生的学问,先生一直推崇。沈周先生的作品,今世亦有流传。那年正月,沈先生于雪月乘兴所作《记雪月之观》,其中“……是夜月出,月与雪争烂,坐纸窗下,觉明彻异尝。遂添衣起,登溪西小楼。楼临水,下皆虚澄,又四囿于雪,若涂银,若泼汞,腾光照人,骨肉相莹。月映清波间,树影滉弄,又若镜中见疏发,离离然可爱。寒浃肌肤,清入肺腑,因凭栏楯上。仰而茫然,俯而恍然……”之句,先生第二日前往拜访,看过之后,尤为称颂,此文亦得以流传后世。
沈周先生真正是书画双绝。先生于数年前随沈先生出游,曾在沈先生的老师陈孟贤先生家中见过沈先生亲笔画的《庐山高》图,此画原作于十数年前,画境通天一座大山,到处松柏耸立,间有一道流水瀑布从天而降,气势宏伟,乃是鸿篇巨制。先生一见甚喜,竟多次到孟贤先生家中学习蓦写。那一日,先生意外在沈周先生家见到此画,大感意外:“石田先生,此画原在陈先生家,为何现在这儿?”沈周先生笑道:“还不是你一次次叨扰,先生见你真心喜欢,干脆把画还我。还跟我说,他年纪大了,已经看不上几天,倒是要你好好学习才是。”
先生大为感动,忽然朝着此画深深鞠一个躬,而后又细细品赏佳作,忽然道:“先生,您的这幅画作,好像缺点东西呢!”
“是些许文字吧?说来好笑,此山真正鼎鼎有名,像什么李太白的‘日照香炉生紫烟,遥看瀑布挂前川。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还有苏轼的‘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这些绝美的诗篇,真正激起我的向往。此画也是当年俺的授业先生孟贤先师七十寿辰之时,仗着对庐山的诗情描述一时兴起而作,只为表先师高德。画成之后,急匆匆赠于先师,故再不方便理会。今日偶尔还家,不过片刻时光。如今看,倒是添补一些文字方完善,你可以补一补吗?”
“我,我不行,我还未曾见过庐山呢!老师,您见多识广,还是您请吧!”
沈周先生一时到图前观看,似乎又记忆起许多作画时的情节,当场兴致勃发,立就一首“庐山高”诗。
诗云:“庐山高,高乎哉!郁然二百五十里之盘距。岌乎二千三百丈之,谓即敷浅原。培何敢争其雄?西来天堑濯其足,云霞旦夕吞吐乎其胸……”
沈周先生所作此画,后来成为大明以来传世的精品之作,更成为清庭宫中珍品,嘉庆、乾隆等皇帝多盖数枚御览之印章,至今仍收在台湾故宫博物院内,成为镇院重器。
先生时时跟着沈周先生和周臣先生潜移默化,学业自然有所长进。平日里,他时不时写些文字寄散人情,但随着年龄的增长,对于应科的八股文章,他却时有懈怠,且无心研讨,这不由得引起先生父亲唐广德的忧虑。
不错,大概那时也有家长会之说吧?或者是府学先生的家访。反正先生在府学之中的表现,终于传到父亲耳朵里。那天放学回家,子畏先生一进家门,看到父亲和母亲正在柜台前忙活,连忙打个揖首,便回到后院内室。
“哎!站住!伯虎,子畏你听我说一句……”唐广德一时急了,先叫了“伯虎”,忽然想起儿子已经改字,皆因为儿子忽然对自己给他起的名字厌恶,连忙又改叫“子畏”,他的心里,是想要同儿子好好谈谈呢!这些日子,他心里早就存下疥蒂了,似乎儿子在苏州城内的流言不少,人虽长得清秀,做的事却惹议论。眼看着儿子背影消失在后院,一时想起左邻张老头家张灵小子,大概儿子的所做所为,都是那小子引起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