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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跟脚鞋儿(下)

话音未落,眼看那抢画的人疾风似地转身回来,转眼又到眼前,把头上纱罩一揭,徐夫人一见,登时头皮都大了,天哪!那个人居然是张灵!

“你,怎么会是你?你咋又找到这儿来了?”徐夫人又惊又怒,瞅瞅先生,他脸上却是满脸笑容,似乎久未谋面的情侣,不,甚至比情侣还要亲三分。

徐夫人一愣之下,扭头就走。先生吓了一跳,连忙追上扯住衣袖,大喊:“不,不,这完全是意外,我真想不到他会来这儿的。梦晋你说,是不是这样?”

“是,是这样的,这完全是误会。”张灵一瞬间有些瞠目结舌。本来,他只是凭着自己的心情儿与先生交好。自从少年时跟先生在一起,他觉得这世间只有先生才是自己的知己。古时候有一曲《高山流水》,讲的就是知音难觅的消息,如今他有了先生,直到长成青年,依旧不恋女色,只把伯虎先生当成他生活中唯一的寄托。想不到前几天忽然没了先生,他能不着急吗?惊慌之下,他四下打听,询问到唐家酒肆,老唐对于儿子的这个密友早就熟悉了,因他牵连影响到儿子科考学业,自然不喜欢他,无论如何也不告诉他。张灵无法,只好瞅着老唐外出购货之时,偷偷溜进店来问唐申。

其时唐申已经是半大小子,已经在店里打杂生活。唐申虽然年少,因父亲对哥哥关爱有加,不让哥哥干活,只让自己在店里帮活,心里却有些不满。不过自从嫂子进了门,倒是勤快贤慧,替了他不少家务活。但他眼见哥哥跟嫂子外出数十日不归,家里的杂活又全落到自己和娘身上,心里自然不痛快,所以张灵一打听他就把哥哥的去处说了。张灵这才急急忙忙从苏州乘船经大运河赶过来。

“对不起嫂嫂,我真是长时间跟我哥纵酒论诗论画惯了,一时见不到他,四肢无力头脑发昏。嫂嫂你放心,此番见了我哥,已聊解思念之苦,我马上就走,绝不打扰你们游山玩水。”张灵也不是个傻子,分明看到先生直朝他挤眉弄眼,知道先生拿巧云如宝贝一般,怎敢再惹她生气?心想,反正知道先生下落,就远远跟着他们也行。这才安慰巧云。

不过,张灵惊慌凌乱的样子,倒也让巧云心生感动。似乎男人跟男人之间,也有着一种无法言说的感情,或者叫做友情吧?不错,自古以来,应该有过许多这种例子的,比如俞伯牙与钟子期,一曲《高山流水》,将两人紧紧地联系在一起。钟子期意外谢世,俞伯牙竟摔琴谢知音,从此世间再无他的琴声。现在,她的先生和张灵也会是这种样子吗?两个人整天癫狂,不过联结他们友情的却是诗书画艺,张灵的才气,似乎不比她的先生差多少呢!包括在绘画方面,两个人几乎也不分伯仲。

但只一件,张灵的“得钱沽酒,不问生业”,却是她所担心的。张灵这是咋了?为何要选择这种生活方式?分明他家业艰困,不说家中无一童仆,父母整天躬耕劳作,连一日三餐都只是勉强维持,他却依然我行我素,依着自己的性子,整日和先生泡在一起,难道不会影响到先生的一生吗?

眼见张灵远远地离去。先生却有些急:“巧云,巧云我们只是恰巧碰见,又没有提前约定。俺俩已经有许久没有在一块儿研讨诗画,你咋三言两语把他给打发走了?”

“咋的了?你今晚还想跟他抵足而眠,彻夜长谈吗?既如此,倒不如我自己走,就让他回来陪你好了。”

“你要走?你要往哪里去?”

“杭州如此之大,又有许多歌坊,我去哪里不可以呢?总比得守着酒气熏天之徒度过一夜好些。”

“不不,哪怎么成呢?我只是说,跟他有些时日未见面了,何曾要跟他抵足而眠?抱歉……”先生连忙向老婆赔礼。

不错,自从第一次见过巧云的面,探知她的人品相貌,他内心已经暗暗发誓,此生必与她生死相依,不离不弃。哦!还有他的岳父,他也是苏州城里的知名人士呢!徐氏针灸,名满苏州,治好疑难杂症无数,乡民中口碑颇佳,有这样的岳父,他何敢造次唐突?

但巧云今天非明是动了些怒气。不是吗?跑出几百里来玩,张灵居然又追过来,这叫什么?他们是患难与共吗?不行,非得给先生一点教训。

于是在苏堤之上,便上演了这样一幕:徐巧云急匆匆向前走,先生慌慌张张在身后追。直到两名巡堤的捕快上前将先生拦下,疑心他大白天滋扰妇女,巧云才停下脚步,张灵才又慌张地跑回来解释。

乱哄哄一阵,先生被整得垂头丧气,巧云有些过意不去,张灵看了倒好笑。幸好捕快已经走了。

张灵还要走时,先生又看巧云的脸色。此时巧云心里却也满足了。总算所嫁的这个男人有些才气,他就有个臭味相投的朋友也不为过。一时款款地道:“算了,既然来了,就不要乱跑了,晚上就一起吃饭,你们想谈多久就谈多久好不好?”

“可是,现在我身上一文不名,这天色……?”先生又开始发愁。倒是张灵哈哈一笑,道:“这个无妨。大白日寻访到你之前,我倒在灵隐寺前卖过几张画,得了二两银子,大概晚上够咱们住店吃喝了。”

一场乱子,终于结束。

那天晚上,他们特意选了西湖边上一家叫“青云同舍”的客店,要了两间上房,又要了美酒佳肴。在那个年代里,二两银子能办不少事情。然后巧云只是倒茶倒酒,先生和张灵谈诗论画,一时提到沈先生和周先生的画作,张灵随手拿出那副《黑狗图》问先生:“想不通,无论沈先生和周先生,都未曾画过这种小俗气玩意儿。你这样做,是想毁了老师名声?”

“没那么严重吧!只是随心所欲才好,哪有你想的那么复杂?对了,咱就论论他俩风格,沈先生和周先生,你倒喜欢哪一个?”

先生忽然提起这个问题,倒令张灵愣了一下,道:“我倒不敢随意评论两位老师,你看呢?”

“其实二位先生各有千秋。目前看,沈周先生的笔法更加老到。像他于不惑之年之后为他的老师陈宽老先生之母祝寿所画的《庐山高》图,该图我曾在陈先生家见过,其所画高山浑然大气天成,据我所知,乃先生凭借想象之作,画面饱满但水云空灵,我实佩服之。而数十年前所作《仿董巨山水图》,虽非巨幅,但整体石岩组合稠密,层峦相叠,又山溪幽长,其势纵深,实乃我所学山水中之摹仿佳作。其它一些画作不须详细解例举。至于周先生,他的画构图清旷周密,笔法清新,自然得体,又独成一家。不瞒你说,此二位老师,都于我得益非浅……”

“你的看法倒与我的看法相同。但有一件,我还是喜欢沈周先生的画,觉得他的作品厚重大气,而周先生稍显轻灵些。伯虎,再有一个比较,你跟我之间呢?”

“咱俩啊?算是相当吧!或者我要比你稍稍出那么点头……”

“快拉倒吧!自我感觉良好,我还觉得我比你要强一些呢……”

杭州旅舍中的夜晚,浩月当空,先生和张灵侃侃而谈,巧云只坐在旁边看着两个人大杯畅饮谈笑风生,只抿着嘴儿微笑不语。

画面之外,我却又静静地望着烛灯下的他们,内心稍稍发出些感慨。问世间文武大家,到底谁是英雄?当历史的年轮行进到一定空间,当岁月把渣滓荡洚一空,剩下的就是精华了。

只可惜的是,先生自负和自傲的性格已经养成。不是吗?他崇敬于自己的老师,而自负于好友张灵,包括允明和徵明,以为自己比他们都要强些,只是允明的书法是他无法比拟的吧!他的画作在后世的确有些价值,但似乎一半来自于他早年轰动江南的科考名声,另外一半,才是他的真才实学。早在前几年,唐先生的《松崖别业》图曾在北京拍出7130万的价格,但沈周先生的《松窗高士》图,却拍出了惊人的1.523亿元。在国际市场上,沈周先生的画作似乎升值空间更大,远超先生。至于周臣先生,他的画作虽然因名气所累,在国际市场上也曾有超越先生之拍卖价格。

这里面,似乎还有一个传说呢!说是先生当年拜周臣先生为师时,二人画作笔法几乎相同,后先生名气远盛,上门求字画者络绎不绝。先生时有酒醉或不喜作画时,便拿周先生所作之画作具名顶帐,此件事情,倒是找时机好好请教先生。

还有一件意外传说,因两人风格相近,好像也曾有人拿周先生画作挖掉题款,然后贴补上先生名字,再拿去祝寿。虽然这些都未经证实,倒也可以显示先生当年的画坛盛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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