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疼
“我看看。”
“不是特别严重。”
“但需要做个紧急处理, 小刘你先看店。”
医生赶紧把受伤的狸花猫带进屋里，连诊费都没收。
顾凉未嘴角勉强带着一抹微笑，紧绷的神经松懈了下来, 身子不由得晃了晃, 但还是站稳了。
现在的他看起来十分虚弱，感觉一阵风就能吹倒。
看在眼里的岚玖眉头紧皱, 问了句：“顾凉未, 你怎么样？”
“我还好。”顾凉未下意识说道，目光仍然看向屋内。
“这位先生，你现在的状况看起来不是很好，又淋了雨。”一旁的小刘皱着眉开口，“还是快去医院看看吧。”
“是啊凉未，猫咪肯定会没事的。”万童童也开口说道。
已经把小猫交给医生了，应该没设么问题。
顾凉未脑袋昏昏沉沉的，动作迟缓地点了点头。
“那我先付医药费……”顾凉未小声说着，一边掏出手机, 随后却发现根本开不了机。
他愣了一下, 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手机早在半个小时前，就因为没电自动关机了。
所以没法付钱。
小刘也看出来了, 说：“这位先生, 张医生还没出来，目前也不知道费用是多少。”
她迟疑了一下, 又说：“所以, 不如先留下你的联系方式, 等你身体康复了，再来付钱也是可以的。”
这人都冒着雨救小猫了, 应该不是那种不负责任的人。
顾凉未缓了好几秒，才理解这几句话的意思。
他抿了抿唇，说：“好，谢谢你。”
上了车，万童童赶紧导航去最近的医院，时不时拿担忧的目光看两眼后视镜里的人。
顾凉未闭着眼靠在靠背上，嘴唇紧抿着，面上泛着不自然的苍白，脆弱得像是一碰就碎的白瓷瓶。
岚玖侧首看着他，狭长的眼眸中一片幽深，皱着的眉就没松过，身上笼罩着她自己都没察觉的低气压。
不用问，顾凉未肯定又是多管闲事了。
连误闯洞府结界的受伤灵兽，他都会赠予丹药疗伤。
这次把自己弄成这幅模样，真是蠢透了。
心里冒出阵阵火气，烧得她整个胸口都不舒服。
岚玖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只觉得顾凉未这个模样实在碍眼，干脆转头看着窗外。
如果她拥有正常人的七情六欲，那么她就会意识到，现在的情绪除了愤怒，更多的是心疼。
外面天空暗沉，雨声淅淅沥沥，带来的不是冷意，就是沉闷。
右肩突然一重。
岚玖的瞳孔微不可察地颤了下，但声音依旧平静：“顾凉未，你在干什么？”
没有回复。
察觉出不对劲，岚玖转过头来，入目是顾凉未苍白至极的脸，嘴唇也没有半分血色。
对方湿冷的发丝贴在她颈脖，带来丝丝缕缕的凉意。
岚玖擡手碰了下顾凉未的脸，是刺骨的冷。
又抓住他的手腕，也是一片冰凉。
岚玖突然意识到一点——顾凉未的身体很脆弱，淋了雨就会晕倒。
她忍不住开口问：“还有多久到医院？”
万童童看了眼手机：“大概十分钟。”
通过后视镜，她也能看到顾凉未的状况。
岚玖脱下外套盖在顾凉未身上，又抓着他的手，开始输送灵力。
十分钟的时间，似乎也变得漫长起来。
“岚姐，到了。”
万童童赶紧下车，想将顾凉未扶出来。
下一秒，她停住动作。
只见岚玖先一步下车，然后转身弯下腰，慢慢将顾凉未抱了出来。
万童童能看出来，岚玖的动作十分轻柔，像是对待某种易碎的贵重物品。
感觉到手中轻飘飘的重量，岚玖又皱了下眉，但没说什么，最后直接将顾凉未抱进急诊室。
很快，顾凉未被转入普通病房休息。
医生说他是淋雨着了凉，再加上身体有些劳累，没什么大事，醒来后吃点药就行，要多喝水。
万童童立即松了口气。
她注意到身旁的岚玖依旧面无表情，但对方身上那股莫名的压力消失了。
岚玖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躺在病床上的顾凉未。
病房里还有其他病人，但那些声音都和她无关。
天色渐暗，岚玖让万童童先回去，但她没答应，跑出去买晚饭了。
手机响了，是一串陌生电话，岚玖走到病房外接了。
“哪位？”
“……”对方没说话。
岚玖等了十几秒，耐心耗尽，挂了。
三秒后，手机又响了，还是那个号码。
这次岚玖没说话，是对方先开口：
“你……是叫岚玖吗？”
是一道中年男人的声音。
岚玖：“嗯。”
顿时，她听见对面的呼吸声加重了些，又问：“你母亲叫什么？”
“不知道，”岚玖毫无感情地说，“我是孤儿。”
原身自小在孤儿院长大，不知道父母是谁，也从未有人来找过她。
对面又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但岚玖这次没挂。
“我……可能是你的亲人……”电话里的声音有些颤抖，“你的父亲。”
听见这句话，岚玖脑中第一个反应是诈骗，于是说：“证据。”
岚玖可不是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的单纯人士，网上类似诈骗的新闻不少。
“……方便见一面吗？感觉面谈会比较好。”对方沉稳的声音里带了几分小心翼翼。
“现在不行。”岚玖说。
透过未合上的房门的间隙，她只能看见靠墙病床的一角，不知道顾凉未什么时候能醒。
“那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对方立即问道。
岚玖想了想拍摄安排表，说：“这周六下午。”
“好。”对方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下来，声音听起来十分急迫，就好像真的很期待见面一样。
岚玖挂了电话，垂眸思索。
这反应，看起来不像是诈骗，难不成是真的？
原身二十五年都没遇上的亲人，现在突然出现了？
不过也可能是误会，亲人找上门后发现空欢喜一场的故事也不是没有。
岚玖刚打算开门进去，电话又响了。
一看来电显示，章雪。
“还没收工？”对方问，应该是已经回公寓了。
“不是，三点就结束了。”岚玖说，“出了点事情，我现在在医院。”
“嗯？你怎么了？”章雪音调提高，“出什么事了？”
“不是我，是……”岚玖顿了顿，接着说，“一个朋友，送他来了医院。”
听到不是岚玖，章雪的心稍微放下了些，然后又问：“哪个朋友？顾凉未？”
岚玖：“嗯。”
“嘶……是凉未阿。”章雪的声音里多了几分担心，“他情况怎么样？”
两人见过几回，她对顾凉未印象挺好的。
“现在还没醒，是感冒，没什么大事。”岚玖解释了下，又说，“找我什么事？”
“哦，差点忘了。”章雪立即反应过来，“就是下周五晚上，有个慈善晚宴，给你拿了张请柬。”
“一些影帝影后丶名导制片人丶当红花生都会去，你也去看看。”
“这可是个机会，不说有什么天大的好处，就说多交点朋友也不错，运气好的话还能结交点人脉。”
听了这番话，岚玖面上毫无波澜，只平静地说了句：“知道了。”
“那我把请柬放你茶几上？”
岚玖：“嗯。”
她正要挂断电话，突然听见电话里的人又说：
“岚玖，你这柜子上那束花，放了挺久了吧。”
“感觉每次进来你屋都能看到它，而且还是真花，开得好看又新鲜，你怎么做到的？”
“是不是有什么绝妙？让我也学学。”
“……挂了。”岚玖有些微妙地沉默几秒，利落地挂了电话。
什么绝妙？
不过是用天阶养颜丹泡了水，再淋上去罢了。
养颜丹能保修士容颜永驻，天阶丹药效果更佳，对植物花卉也有作用，只是相对人来说效果没那么大。
这还是她在储物袋里翻出来了，不记得是哪个修士送的了。
岚玖收了手机，开门进去。
顾凉未依旧躺在病床上，呼吸声音很轻，脸色依旧苍白，只是没有之前那么难看了。
晚上七点半左右，床上人慢慢睁开了眼睛。
床边的岚玖察觉到呼吸的变化，立即说道：“顾凉未，你醒了。”
顾凉未下意识转头看了她一眼，那双桃花眼里一片迷茫，显然是没回过神来。
很快，记忆回笼，鼻t尖萦绕着消毒水的气味。
他这是在……医院？
“凉未，你终于醒了！”万童童开心地说道。
“我现在……”顾凉未嗓音有些干涩，慢慢坐起身来。
话没说完，他很快意识到什么，虚弱地笑了笑，说：“谢谢你们把我送到医院。”
“说这些做什么，幸好你没出什么大事。”万童童叹了口气，突然记起什么，“你现在应该很饿，外面有卖粥的，我去买！”
她动作很快，一溜烟就出去了，留下岚玖和顾凉未两人相顾无言。
岚玖只静静地看着顾凉未，一言不发，脸上不显半分情绪，眼眸中一片淡漠，看起来和平时差不多。
顾凉未觉得她有些不对劲，虽然说不出来具体的，但就是有些不对劲。
“岚玖，你怎么了？”他试探性地问问。
岚玖移开视线，嗓音淡淡：“没什么。”
顾凉未眨眨眼：“哦。”
目光落在他略微有些起皮的嘴唇上，岚玖记起什么，出去倒了杯温水回来。
顾凉未接过水杯，笑着说：“谢谢你，岚玖。”
岚玖沉默一阵，突然开口：
“为什么要救那只猫？你不知道下雨了吗？”
“知道啊，”顾凉未看着她说，理所当然地说，“可是那只狸花猫受伤了，我不能见死不救。”
“这个世界上，每一条生命都很宝贵。”
听到他的解释，岚玖心里那股无名火又冒出来了，越烧越旺。
她扯了下嘴角，冷硬地问：
“世界上的流浪猫多了去了，你还能个个都救不成。”
“当然不可能，”顾凉未冷静地说道，“那些我不知道的另当别论，可这只我遇上了，就不能视而不见。”
岚玖直直地看着顾凉未，对方清澈的瞳眸中写满了认真，说话的语调依旧和缓。
不知怎的，她心里的火，瞬间尽数消失。
她早知道的。
顾凉未总是这样，肆意挥霍他的温柔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