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33
沈青琅不紧不慢啃完了一串鸡翅，坦然迎上男人目光：“就和你找我假扮女朋友的性质差不多。”
隋淮景缓缓点头：“所以你的意思是同意了？”
“嗯...我...”沈青琅话刚说到一半，口袋里的手机就开始疯狂震动。
一串陌生的号码。
她古怪地眨了下眼睛。
“骚扰电话，挂了......”被电话打断，隋淮景有些不耐烦。
沈青琅眼皮跳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她直觉告诉她这个电话必须接。
电话那段不知道说了什么，隋淮景看见沈青琅表情凝固了。
或者说她整个人都僵住了原地。
一秒之后，她颤抖着把鸡翅一股脑塞到他手里：“我...我得走。”
莫名其妙盯着手里的吃的，又瞧着她跌跌撞撞的身影，隋淮景怔住了，眉头渐锁。
“沈姐姐？”方知晓不明所以看向匆匆如风般离去的人。
“这是怎么了？”许杰看了看沈青琅，又看了看隋淮景。
熊鹏倒吸一口气，小声：“不会是隋总......”
毕竟刚刚站那儿的就他们两个。
隋淮景朝前一步交代：“这儿是包夜，我已经结完账了，我去看看她，不用管我。”
末了他把手里的鸡翅塞到了周楚衡手里。
群人满脸懵圈中又带有一丝好奇。
许杰率先回过神，他喊了一嗓子：“要有什么难事，可以跟我们说！”
方知晓后知后觉接道：“隋老板这算是...追妻吗？”
“换称呼了？”
“接地气嘛。”
周楚衡盯着两个人离开的方向，不放心地呼出一口浊气。
——
沈青琅也不知道是怎么进到医院的，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签的那些病危书，同意书，知情书......
这一路她都浑浑噩噩的，脑子里始终是电话里的那句话：“请问是沈青阳的家属吗？他现在正在市协和医院抢救室，请您赶快过来。”
抢救......
急性心肌炎。
抢救室三个红色大字刺得她脑袋胀痛。
她不知道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
曾经那些回忆如排山倒海向她涌来。
是在医院里亲眼看见妈妈的心跳变成一条没有起伏的红线，响铃摁动，一群医生冲进病房做最后的抢救和检查，最终雪白的被子罩住了妈妈的脸。
是回到家发现吞药的爸爸，抖着手打120，赶着去医院，一路紧急抢救，仍是无济于事，最终医生摇着头同她宣布爸爸抢救无效。
尽力之后的无能为力。
她见过太多了。
如果这是伤口，那她便是一次又一次被生活残忍得把好了的疤撕开。
鲜血淋淋，疼到麻木恍惚。
隋淮景缴完费之后，就看见沈青琅一个人蹲在抢救室门口，脑袋埋得很低，手紧紧抱着膝盖。
时空轮幻。
他感觉自己回到了那天下午。
那时，她也是这样，一个人无助地蹲在家门口，把自己缩成一团。
心似泡进了盐水里，再多棱角也慢慢被腐蚀平整，最后剩得只有酸丶涩丶甚至是疼......
是自己还没觉察到，这些感觉就已经向四肢蔓延开来。
但好像又和那天下午不一样。
场景不一样，灯光不一样，甚至......
黑色的男士皮鞋停在了面前。
下一秒，一双手抚在了她的肩头，把她拥进了温暖的怀抱。
木质香破开了医院冰凉的冷空气，散开了那股不近人情的消毒水味。
“好了，没事的 。”
耳边是男人温柔到不真切的嗓音。
沈青琅慢慢擡起脑袋，眼尾红了一圈，黑色的眸子里蓄满了泪水，婆娑泪眼似破碎星河。
打着转的泪珠滑落，在她白莹莹的脸颊下留下了一抹水痕。
在他的记忆里，从前她虽是温婉又柔弱的模样示他，但鲜少哭。
就算是在那天的楼梯间，她也只是吸了吸鼻子，默默站起身。
隋淮景嗓音微哑：“别哭了。”
他下意识擡起手，就在指腹要碰到她眼尾的时候，收住了手。
“没事的。”
沈青琅用手擦去泪水，点点头。
“起来吧？”说着隋淮景扶住沈青琅的手肘，托住了她，“不哭了。嗯？”
刚站起身，沈青琅就朝前迈了一步，抱住了男人精瘦的腰。
她一点也不想让情绪这么外露。她也知道现在不是崩溃的时候，她本来已经收拾好心情了。
可是隋淮景太过分了。
如果他和从前一样，冷淡又高傲地向她伸手，再毒舌说几句难听的话。
她便能存有感激心的时候又能清楚认知到他们之间的鸿沟。
把伤疤掩住，悲伤回忍。
可偏偏，他选择轻抚她的伤痛，告诉她就算情绪外泄了，也有人可以托住。
顿了一下，隋淮景半垂着眼眸，伸出手很轻地拍了两下她的背。
他能感受到，自己胸口那块衬衣，湿了。
叹了声气，他挣扎了一下，僵硬着说：“不许把鼻涕蹭上去。”
回复他的依旧是细细的抽泣声。
或许从前，他会嫌弃地把她推开，又或许把手帕给她，让她自己一个人冷静。
但现在他不会这样做，也不想这样做。
总之他很庆幸，庆幸自己在她匆匆离开的时候，跟了上去。
抢救结束，沈青阳被送到了icu。
大哭了一场，沈青琅的情绪已经平静了很多。
不过鼻头依旧泛着粉红，眼睛一圈也是红肿着。
“好，我知道了。”听完医生的叮嘱，她锁着眉头，望着还戴着呼吸机，围着一圈仪器，昏迷着的弟弟。
看着眼前纤弱又单薄的人，医生眼中闪过了不忍，不免放柔声音安慰：“你也好好休息，你弟弟很年轻，一般这么年轻的病人，治愈率都很高，后面只要恢复得好，也不会有什么后遗症。”
“谢谢医生。”深吸一口气，沈青琅试着剂出了一丝笑。
“怎么样了？”隋淮景站到了沈青琅旁边，手里拿着各式挂号单子。
揉了一下眼睛，沈青琅哑着声：“还没有醒，前三天是危险期，这三天过去了，后面康复的几率很大。”
说着说着，她眼里又泛起了泪光。
努力忍了忍眼泪，她慢慢擡眼，拿出了手机，抖着手指：“一共多少，我转给你，icu病房丶o开机......”
“不需要。”隋淮景擡手摁住了她的手腕，止住了她的动作，在她看过来的时候，把手里的账单揉了。
“那...你...房租什么，借你的钱什么，我都不算了，之后，你每个月工资给我8000就行，直到......”
“我说了不需要。”
男人沉声打断了她的话，眉头拧起：“我不需要你还，我欠你的，也不用勾销。”
对上那双盈盈眼眸，他薄唇微抿，缓了片刻：“我之前给你那张支票不是作废了吗？”
“抵了。”
“嗯......”
“你刚刚抱着我哭，哭湿了我的衣服，我都不计较，你要是再提医药费的事，我要跟你算账了。”他语气刚强硬了一点，但看着沈青琅梨花带雨的面容，实在是不忍心，只能把目光移到别处。
眼睫颤了颤，沈青琅小声：“谢谢你。”
似乎觉得自己声音太小了，她又认真地说了一遍：“隋淮景，谢谢你。”
隋淮景眼皮掀起，勾了下唇：“谢来谢去，天天谢，你不累吗？”
“这几天工作的事先放一下，你先处理好医院的事。”
“嗯。”
“走吧，回去。”
——
月亮隐匿在层云后，星星点点几颗，夏夜晚风温柔。
今夜无眠。
沈青琅站在阳台上，揉了揉酸涩的眼睛，深深叹出一口气。
“睡不着？”男人从房里走出来，站到了她的身侧。
“嗯。”
隋淮景顺着她的目光，看向夜空，嗓音低沉：“我记得你之前跟我说，人死之后会变成天上的星星。”
沈青琅立马打断他的话，眸中带着怒意：“你咒谁呢！”
因为过于悲伤，就是生着气，她的声音里也带着浓浓哭腔。
“我是说，你告诉我，他们会在天上保佑着牵挂的人，所以你的弟弟一定会被你的爸爸妈妈保佑，他会平安没事的。”说完这一串话，他不太自然咳了一声。
他从前没有安慰过别人，这还是他第一次说这样的话。
“你知道吗？我其实很想...很想跟他换，替他在医院。”沈青琅眼睫搭下，强忍着眼泪，“明明他感冒一直没好，我却...还让他一个人。”
“医生跟我说，他自己打得120，抖着声线，努力说自己的症状，在报完地址之后，他那边就没声了，他们到的时候，他已经休克了。”
“他在倒下的时候，在想什么，我......”她用手捂住了脸。
她只要想到这些，就会控制不住眼泪，控制不住自责，她很想让自己坚强，可是......
“我是不是...一个很糟糕的姐姐。”
隋淮景转过身面对着她，眉眼里缱绻着的，是他都未曾察觉的温柔。
“你知道吗？我很羡慕沈青阳，有一个你这样的姐姐。”
“甚至是嫉妒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