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叔点点头答应了。
莫叔在夏家工作多年的司机,当然心疼夏铃,更加心疼夏铃的眼泪。但是看他家小姐和刚才那个男人的样子,莫叔也会揣度,年轻人的感情事,老家伙硬要搀和进去,也没什么意思。
虽然是……自从夏铃从学校毕业,夏家老两口就经常忧心女儿的终身大事。夏铃从小就是大大咧咧的开朗性子,偶尔行事风风火火又乖张,等她完成学业、进入工作单位,也是一样的强势……夏家老两口都有些担心自己的女儿嫁不出去。
莫叔慢慢发动了车子,一路保持着沉默,假装没有看到后座上的夏铃,还在一张接着一张地抽出纸巾来拭泪。
小姐论家世、容貌、学识,都不输任何女人,大概也正因为这样,感情方面,上天会给予她更多的考验吧?
夏铃一直也没有哭出声音。她的头对着窗外,眼中的泪水却没有间断过,透明液体的朦胧之下,夏铃没有看清楚这个离开了小半个月的城市。
她的脑中,百转千回,所思所想,都是梁哲瀚。
夏铃还能记起两人初识的样子,猎奇也好,艳遇也好,他们的开始其实再平常不过,然后……相处着、相处着,是谁渐生一番真挚、诚恳的心意?是谁言辞谈笑间,顺带着就规划起未来?
相聚时短,反而是认清了现实而分开后,两人见面的机会其实不算少了。上流社会,能碰在一起的场合太多,又是还会遇到不知情的,以为两人不识对方的身份,还要在中间介绍一番。
——一位是梁氏集团的小公子,也是已定的苏家小姐的未婚夫。
——一位是夏家的千金,美丽大方,海归硕士,天之娇女。
这两人……如果没有巴厘岛的一番爱恨纠缠,他们也迟早都会相识,或许,一如巴厘岛上初见的那样,他们还是会相互吸引——只是这一次,他们早早地明晰了对方的身份,能做好心理准备,心生爱意之余,也掌握着北市豪门的动向。门当户对、天作之合。他们本来应该这样的,晚一点相遇,在能确定对方身份的场合相遇,然后——他们能更好的相爱。
眼眶中悬着的一滴泪,骤然下滑,在夏铃的脸颊留下一道泪痕。她怔怔地抬手,用手背蹭掉脸上的泪水,然而擦拭不尽,一滴、又一滴的泪水,逐一滑落下来。
夏铃动作有些匆忙地从包里摸索着纸巾,还一边想着,她和梁哲瀚,终究是有缘无份吧。
莫叔把车子开到夏宅时,夏铃已经稳定住了自己的情绪,当然,脸色不是很好看。好在现在是凌晨时段,她之前特意叮嘱过,父母应该已经安然入睡了。
夏铃跟莫叔道别后,先一步回了自己的卧室。她只带了自己随身的双肩包,其他大件的行李则交给了值夜的佣人搬上来。
夏铃进了自己的卧室,把鞋子、背包都甩到一边,赤着脚走进浴室,站在镜子前,怔怔地看着镜面反射出的女人。
女人的脸色有些难看,眼角、鼻头都泛着不自然的红色,皮肤看起来也不向平时那样细腻了。
夏铃在度假的时候,其实放弃了自己大半的做保养的时间,她身在海边,不一定什么时候起了兴致就要下水,所以护肤品、化妆品她都没有用过,现在看来,她的皮肤还是离不开护肤品的。
夏铃看着镜子中的女人狼狈又憔悴的样子,只觉得自己的心情更加郁闷。
她就懒了几天,脸皮就开始闹脾气了啊。
北市和日本的时差,也不过是一个小时。其实现在夏铃并不困,但她回身走出浴室之后,左右看看,还是决定先睡一会儿。
本来她应该不用强撑的,不怎么困的话可以愉快地看看书听听歌上上网,怎么打发时间都看她的心情。可是现在,她更加在意的是自己的气色。
真是……很久没有把自己弄得这么难看了啊……
夏铃的精神状态其实并不好,她只是心中塞了很多让人无法安睡的念头,又给自己造成了一点都不困的假象。一沾到枕头,她就沉沉地睡过去了。
夏铃这一觉,直接睡到了第二天的午饭时间。
这期间,夏家的管家没有来打扰,夏铃的父母也没有来看望女儿。他们给了夏铃一个轻松安静的睡眠环境。
夏铃在明晃晃的光线里悠悠转醒,先是瞪着大亮的窗子慢慢醒过神,才意识到,她昨天回来时恍恍惚惚的,忘记了拉上窗帘。
夏铃懒洋洋地在床上翻了个身,摸出手机来看了一眼时间,嘟囔道:“都这个点了啊……”然后她拇指按在屏幕上,飞快地编辑了一条短消息发送出去——一个小时后,向树餐厅见。
然后她把脸埋进枕头里,一只手烦躁地揉搓着自己的长发,竭尽全力地督促着自己起床——有正事、有正事、有正事、别睡了……
前前后后念叨了好多遍,夏铃终于起床了。
夏铃很是花费了一些时间,来打理自己的脸,乳液或者日霜,再加上化妆品,夏铃动作麻利地给自己的脸涂上了一层又一次,勉强把自己收拾得能去见人。
等她终于化好妆、换好衣服出了房门,迎面就碰到了自己的母亲。夏母看到女儿,有些惊喜的样子,说:“你醒了啊?我还在犹豫要不要叫你起来吃午饭呢。”
夏铃比夏母更快一步,她走上前去,捧住母亲的脸颊“啵”的亲了一下,说:“嗯,妈,我约了朋友吃饭,现在要赶紧走了啊。”
说着,夏铃脚步飞快地往前走去,她身后的夏母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扬声问道:“哎——你这刚回来,有什么急事非要现在就走啊?”
当然急了,她的好闺蜜出事了啊!
夏铃在心里默默地回答了母亲的话,当然嘴上什么也没说,她背对着母亲挥挥手,脚下不停,很快走出了夏宅。
夏铃驱车赶到向树餐厅时,柴思岂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夏铃按照服务生的指引走上二楼,一眼就看到柴思岂翘着一只二郎腿坐在一个沙发卡座里,旁边站着一个瘦高的女服务生,两人正嬉笑交谈着。
夏铃撇撇嘴,大步走过去,把自己的手包往桌子上一撂,发出“啪”的一声响,然后她重重地在柴思岂对面坐下来,冷笑着盯着柴思岂,没有说话。
“啊,小铃,你来了啊。”柴思岂扬起一抹阳光的微笑,道。
“嗯,来了,所以……你点菜了吗?”夏铃说着,又扫了一眼旁边站着的女服务生。肤白貌美大长腿——柴思岂的眼光一向不错。
女服务生见夏铃来势汹汹的样子,表情多添了几分无所适从。她是看柴思岂人长得帅,钱又多,最关键的是对方对她也有意,就打算趁机逢迎着捞一大笔。谁知道两人也就刚留了电话号码,这一位小姐就这样气势逼人的过来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这两人是男女朋友吗?怎么这个男人、约了女孩一起吃饭,还要抽空调戏女服务生?
柴思岂嬉笑道:“没有呢,这位小姐正在跟我介绍他们家的特色菜品,而且你不来,我怎么能擅自做主呢?”
“向树餐厅,你还需要别人给你介绍招牌菜?”夏铃轻嗤了一声。向树餐厅是地方菜系类型的餐馆中比较优秀的一家了,夏铃来这里吃过很多次,无论她是怎么知道的——她就是知道柴思岂也来过很多次。
他不认识这里的特色菜品?才怪!
柴思岂笑道:“那么,小铃你看看,想吃什么?”说着,柴思岂把菜单推到夏铃面前。
夏铃当然看也不看,她熟练地报出几个菜名:“组庵鱼翅、吉首酸肉、郴州鱼粉、东安鸡、金鱼戏莲。”夏铃说完,看着女服务生一脸呆滞地盯着她不动作,骤然一掌拍在桌子上,怒道:“都记下了吗?!盯着我看什么?我的脸能点菜吗?”
女服务生被这个喜怒无常的小姐吓得一惊,她急急忙忙从餐桌下面的抽屉里拿出点菜用的平板电脑,记下了夏铃刚才点的才,记到“东安鸡”后,最后一个却想不起来了。
女服务生下意识地抬眼看向夏铃,正打算张口询问,夏铃已经看出了她的意图,开口道:“都记清楚了?别给我下错了单子!”
短短一句话,女服务生已经看出了夏铃的故意为难,她又转向柴思岂,眼神里净是无辜又无助的勾人神情。
柴思岂看了看夏铃的脸色,才说:“金鱼戏莲,再加一个小炒肉,上两杯果酒,快去吧。”
女服务生点点头,又低头按了几下平板电脑、记录下来,很快转身下去了。
夏铃瞥了一眼走得渐远的女服务生,轻易就瞄到了她玲珑有致的身材,在服务生制服的包裹下更显得前凸后翘。夏铃点点头,凉凉道:“眼光不错嘛。”
柴思岂“嘿嘿”地笑了两声,没有再接这话茬,问:“小铃,你这段时间到底去哪了?我们找不到sd娃娃,也联系不上你……还好夏宅的人告诉我你好好的,不然我还以为你也被人绑架了。”
夏铃抬手给自己倒了一杯水,说:“出去玩去了。”
“出去玩?你是摸到哪个山沟沟里了吗?你的手机一直打不通啊。”
夏铃微微翻了个白眼,说:“手机没电了,后来又在度假区掉了,一直到昨天才让酒店的人找到。”
柴思岂这头猪,手机关机和手机没信号,这两者是同一种“打不通”吗?
柴思岂“哦——”了一声,又问:“你一个人去的?玩的怎么样?”
夏铃微微垂下眸子,把茶杯递到嘴边,轻轻啄了一口,掩饰着眼中的不自然,然后说:“就、就是自己去的啊,玩得还行吧。”
柴思岂又颇有兴致地追问道:“那,你到底去哪里玩了?欧洲?美洲?”
“……亚洲。”夏铃低声说。
“亚洲?亚洲、又出了国,还能有什么好玩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