苓容一向以她为主。既然今夜已经知道了她的心思。又怎么会做悖逆她心意的事呢。只是太子一事,她却要如何处理?
虽说姐姐推测的事,绝不会有错了。可这发生在太子身上的大事,究竟是何时会至,却是没有人知道的。
况且这件大事之后,太子是仍有一争之力,还是从此沉寂下去。也是她们所无法估计的。
在这之前,太子都是天兴朝,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储君。拥有至高无上的荣宠。他既有心要拉拢景家,与他意见相悖,显然是行不通的。可若是依他所言,又违背了姐姐的心意。太子也不是蠢人,若她打定注意推拒,其中的度却不好掌握。
她正不知要怎么拿捏分寸,就听小容主说道。
“你近日不必做什么。太子若有事要你去做,只管口头应承就好。最重要的是,不要让外人认为,景家与太子为一党。你或推脱生病,或推脱事多。总之,少于太子接触便好。我估摸着,他今日鼎势,也撑不上太久了。”
这便已经为太子定了结局。苓容听她这样说,心中倒是有十分安心了。有姐姐的帮助,一切自然会轻松许多。眼下得了她的指路,便觉得像卸下了千斤的枷锁。往日那些无形的压力挥之而去,倒有些惬意起来。
她神情放松,可看姐姐却仍是蹙着眉,颇有些劳累的样子。
想来今日她的一番剖白,已经很费心神。控诉太子之时,又是那样的愤懑不平。是如何解了自己的心思,又是如何仔细地盘问,费神费思地为她分析。
想她本就略浸风寒,说了这许多的话。嗓子早就沙哑了,面上也是一股不健康的青白。要知道这样的心神大动,最是伤身了。
尽管她似乎仍有话要说,还是被苓容郡主小心地劝慰回去。
“姐姐,今日已经这样晚了。就算姐姐不累,也体恤下妹妹,劳累一天的辛苦。你放心,现在我心中有数,定然不会再相助太子。”
她一边说,一边替她整好被子,连烛火也调暗了。甚至解了她简单梳起的长发,让她的精神舒缓下来。
小容主确实已经累了,她许久未说过今日这样多的话。如此费心的分析,更是她阔别多年,未曾体验过的。因而,也确实劳神的厉害。
现在头脑昏沉,嗓子也哑的难受。的确不适合,在想些什么。便就着她的手躺下了。
苓容少见这样温顺的姐姐,自然更是安之如怡。伺候她伺候地顺手极了,直到到她完全闭上双眼沉沉睡去,才从屋子中退出来。
此时夜色已经完全覆盖了郡主府,天地只剩下一片笼罩万物的黑。但在她心中,却是觉得如艳阳高照,正是说不出来的高兴。
尽管今晚她第一次发现,自己是如此地不了解姐姐。甚至可能以爱为名,还做了一些伤害她的事儿。可正因她第一次对自己敞开心门,也让她窥见了姐姐的一点心意。
纵然那心意与她无关,却也给了她一些答案。其实,她从往日至今日,无论外表如何变化。心里却总是没变的。始终是她,无法望其项背的那个姐姐。
她身着单衣,就这样子站在廊下。抬头望月,似乎在想着什么。跟着郡主的婢女,见主子出来。自然是不敢就这样地放任她,在这冷风口里吹风的,忙上去劝道。
“郡主还是早些回房吧。您穿的这样单薄,只怕会受寒呢。”
苓容正一腔热血,自然不会觉得冷。只是听她这样说,才发现自己确实站在这里,似傻子一般呆愣了许久。
只是今夜注定是无眠的,她说道。
“你去把叶薇叫到我屋子里来。”
既然姐姐说那三皇子有问题,她也要早些防备才好。虎狼之辈定然诸多算计。姐姐虽智计无双,但总是狠不下心的。以她现在的状态,实在是经不得什么变故。
那婢女心知,她这是不会去歇下的意思了。却也不敢不从她的命令,便依言去寻叶薇了。
今夜过后,郡主府自有一番新气象。而天兴朝堂也必会有所不同。
太子府中,建泽正志得意满。以他开出的条件,他不信苓容郡主会不动心。若是得了景家军的势力,在这朝中可还有人能与他匹敌。
他环视四周,看着他的这些兄弟,也觉得不过尔尔。只是不知,是不是因为一切顺利的缘故,心中反而有些异样的感觉。
建霈看他坐在中间,心中冷哼一声。只怕他这样得意的时刻也并不多了。虽心中厌恶,但今晚他的任务却还没有完成。遂强忍着心中的不适,端着酒杯向建泽而去。
“恭喜太子殿下大婚。”
酒杯递向身前,建泽也是一愣。完全没想到他,竟会向自己敬酒。不由得打量起,身前的这个人来。他对建霈印象不深,幼时他们便不亲厚。唯一的印象,也是他自城门而出的,那孤寂身影。此番他回汴梁,因着自己事忙,也没有与他产生什么交集。
是以,这还是自他成年后,第一次仔细地关瞧。其实他的样貌与小时也不差许多,周身穿戴也并不如自己富贵。虽然自是比他少时英挺许多,可在建泽眼里,他始终都是那个落魄皇子。
只是似乎现在胆子大了一些,居然敢主动过来敬酒了。比起小时候的可怜模样,倒像是多了些胆气。
尽管心中瞧不起,但建霈毕竟与他同为皇子。现在虽然身份低他一等,可终归在辈分上,自己还要称其为一声二哥才是。
他主动过来示好,倒也不能明着打他的脸。否则便是给人递了把柄。御史若正因此事,告他一个罔视上下反倒不美。
因而也端起酒杯道。
“多谢二哥。”
这话明着听虽很客气。但他疏离的语气,不以为意的神态,都已经是明面上看着的,不放在眼里了。可建霈却丝毫不在意,反而痛快地饮尽了杯中酒,接着说道。
“二哥这一走多年,倒是错过了兄弟间许多的大事。好在这一次,接连赶上太子殿下的两件喜事,倒也算是幸运了。”
话说完就又饮了一杯。那痛快地模样,仿佛是真的在为他高兴。建泽不知道,为什么他会对自己如此地热情。这样自来熟的模样,反而让他有些招架不住。
难道多年过去,他并不知道。当年他被赶出皇城,是自己母妃的缘故。还是他其实知道,只是故意装出这副样子。
他想不明白,建霈这样做的用意是何?老实说,众皇子中他最不放在眼里的,就是这位二哥。在他心里他的威胁,甚至还比不上,年纪最小的老六。
一个被发配到边城的皇子,纵然使个什么手段回到都城。他多年流失的人脉,也不是短短时间追的回来的。等到他能有与自己一争之力,恐怕他已经登基了。
建泽心中如何想,建霈看他那副神色便也知道。不过他大概是忘了,有一句俗语讲,风水轮流转。只怕不用太久,明日此时,他就不会再如此得意了。
建泽微微一笑,饮尽了手中的酒。似这种卑贱之人,自己居然与他同出一父。当真是上天怜爱,居然会疼惜这种无能之辈。
看现在他这谄媚的样子。明明身为兄长,却要来讨好自己的弟弟,也真是可笑之极。
他越想心情就越好。因而建霈在为他满上时,他也没有推拒。
“说起来,其实少时便觉得太子殿下英武不凡。想来父皇也是知道这一点的,不然也不会如此地偏爱四弟。”
尽管建泽并没有回他,建霈还是热情地说了下去。今日他仿佛有说不完的话一般,拉着建泽竟像是要促膝长谈一番。
但贵为太子的人,自然是没这个意愿,陪他这个无用的皇子的。建泽正想趁着这个时机,在收揽一波朝臣。可这众目睽睽之下,却也不能明白地把他推开。毕竟,他是来示好的。
只能强忍住心中不耐,陪着他一杯一杯地喝着酒。想尽快将此人打发走。
在远处看着这一切的三皇子建达,暗自摇了摇头。他身边的属官,不解他摇头的意思,凑过去问道。
“殿下可是累了?”
建达看了一眼他,反而问道。
“你作何感想?”
那属官顺着他的视线,向建霈的方向看去。只见二皇子与太子正推杯换盏,看似在说些什么。只是太子的神情不太热络,因而气氛反倒有些尴尬。
“似乎这位二皇子,很有心与太子殿下交好。只是...”
剩下的话他不敢再说。
“只是看起来,太子并不愿意理他,对么?”
那属官吓得起了一身的冷汗。皇子们如何,不是他这个下官可以议论的。
建达唇角微微一倾,露出个让人难以琢磨的笑容。说不是上是喜是悲,反而更像是轻蔑的神情。就是不知这是对谁的轻视,是二皇子?还是太子?
建达手握着杯盏,冷眼瞧着远处的建泽。今日他有意放进来,几尾捣乱的小鱼,。明日就看这鱼儿,能不能搅动这太子府的这一汪春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