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边正是手足无措,却不知怒火中烧的建隆帝,已经以最快的速度赶来了太子府。太子府中的下人见到皇帝驾临,都以为是今上疼爱他这个儿子。不想等着太子带新妇进宫拜见,自己先赶了过来。
众人刚要跪下请安,却看今上带着一行人,凶神恶煞的闯了进去。竟是完全无视了他们这些下人。有那勤勉的小厮想要通传,却被建隆帝身边的护卫拧断了脖子。
这兴师问罪的样子,一下弄懵了众人。眼见那被捏断脖子的侍从倒在地上,府中伺候的下人们,这下连大气也不敢喘了。
一个个全都跪趴在地上,一声也不敢吭。众人心里不明,这是发生了怎么一回事?但都知道太子殿下,这得意的日子恐怕是要结束了。
为了以示皇恩,太子府是建在了离宫城最近的地方。却不想这反到变成了建泽的催命符。他才将自己收拾的略微利落些,就感觉门外呼呼喳喳地,好似来了不少人。
原以为是府中的下人不规矩,正要借机训斥两句。谁想他话未出口,却看一个人先被推了进来。
他心里想着,竟还有人会如此大胆。不经过他的通传就擅自进来!可待仔细一看,这个人却又面生的紧。不光脸不熟悉,这女人身上穿的也并非是他们府中下人的衣裳。而是一身宫装,显然是个宫婢的身份。
建泽见她进来,心中已然明白不好。可他却也还不明,事情究竟不好到了怎样的程度。而那宫婢则显然是被人推进来的,嘤咛一声摔倒在地上。她这一倒地,却从身上飘出一股子异香来。这香味既不清也不幽,反是刺鼻的很。
他才要问话,却不知怎么的。一直昏迷未醒的柔妃,闻着这香气反倒苏醒了过来。
只是她的记忆还停留在昨日,仍以为是在自己的安乐堂。这一觉她睡得极为舒服。梦到酣甜时,还似与人雨云了一番。正是春梦初觉,不免发出几声似醒未醒的呓语。
旁人或许不熟悉她的声音,但作为枕边人的建隆帝。又怎可能忽略她这几声呓语。曾几何时,他最爱的就是她这慵懒的小性子。
却不想在别处听到这声音,却觉得恶心无比。他带那宫婢而来,本就是想着与太子对峙。然而此刻却是不必了!他人还未进屋,就能听到她这娇嗔的声音。若说柔妃与建泽昨日一夜清白,他倒真要做个王八不成了。
建泽真是眼看着这一切发生,他不知道柔妃怎么会替换了他的新娘,也不懂她为何醒在如此错的时机。不知怎么那宫婢怎就摔进他的房间,也不知怎么这狼狈景象,如何就被建隆帝全看在了眼里。
阳光照射之下,建隆帝的身影突然就出现在眼前,让他更加怔楞。那高大的身影就似一座高山,此刻完全变成了黑影。挡在他眼前,压在他心里,将一切光明遮了个干干净净。
一向对他宠爱有加的父亲,在这艳阳高照的日头里。狠狠地甩了他一耳光。右颊那清晰的痛感,却没能将这如梦境一般,不可思议的一切带走。
建泽有些茫然地看着建隆帝,想要解释又实在不知道,该从那一桩开始说起。然而他这迷茫的样子,落在建隆帝眼里,却又是一种真相揭露后的无为。
自己儿子未拢好的衣服,还大喇喇地敞开在他眼前。而他所爱的女人更是躺在床上,还不知道是个怎样的光景。
想他身为帝王,此刻却连抬头的勇气都没有。他不敢看那躺在床上玉体横陈的女子,却又不成想在他衣衫不整的儿子身上,反倒联想了更多地不堪的画面。
“父皇,我...”
建泽想要开口解释,但还是闭上了嘴。要如何说呢?这明显的圈套,他不信父皇看不出来。只是虽然看出来了,但他与义母终是发生了不可挽回之事。
对一个帝王来说,他的面子远比事实要重要的多。如今一切都不必再解释了,也什么都晚了。
只是他心里虽明白这个道理,但仍是忍不住地想要去思考。究竟是哪里出了错处?明明一切都是那样顺利,是谁起了这歹毒心思要置他于死地。
是前来敬酒的二皇子?还是一直蛰伏在暗处的六弟?又或者是他委以信任的“三哥”?
被建隆打的那一边脸隐隐作痛,耳中传来的耳鸣之声,更是干扰了他的思绪。他仔细回想,却总是想不明白,究竟是何时露了漏子给别人!
只怪他太过志得意满,忘了这党争从来就是非死即伤。不到最后一刻,又有谁能笑着说自己大权在握。而他也不过只是登上了太子之位,却这般得意忘形。
建隆帝自然是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看他连解释都不解释,似乎是默认了一切。看着那与自己削似的脸,心中就愈发生气。
提起脚来又连踹了他几下,直到建泽嘴角都溢出些血来,这才停止了动作。
而此时,逐渐清醒过来的柔妃,也才发现这里不是她的安乐堂。皇帝虽还站在屋中,只是这里既不是她的安乐堂。他们又为何会同时出现在这里?况且,一向对自己宠爱有加的人,也绝不会以如此的神色看着自己。柔妃这是才感觉到自己身上阵阵凉意,低头看去才发现自己的穿戴是多么的不整。
那要拢不拢的衣襟,被扯的稀碎的袖子。勉勉强强地凑在一起,还遮不住她似羊羔般细嫩的肌肤。
只是她这副样子,本应独属于帝王,不应出现在其他任何一个地方。可现在的她却衣衫不整地出现在别人的床榻,其中的含义自然不明而喻。她看建泽倒在地上,满脸晦涩。而建隆帝更是犹如杀神双眼赤红。
柔妃吓的说不出话来,想要问问如今是什么情况。却也知道如今凭什么答案,都救不了她的性命。她若杜鹃啼血般地猛扑向帝王,声泪俱下的喊了一声夫君。
建隆帝本不忍看她,可现在却又被逼的不得不面对柔妃。那容颜依旧如往昔一般吸引着他,可那不整的衣衫却又在时刻地提醒着他。自己的宠妃竟与自己的儿子做出这样的苟且之事。
这念头一起,往日的那些情分。就像干柴扔进了烈火,不但不能让他生起了一丝怜惜之情,反而簇着那怒火熊熊燃烧。
他抽出自己的佩剑,朝着她脸上狠狠地划上了几道,想要将那惑了他心智的面容彻底毁去。等温热的血顺着脸颊流下,那剧烈的痛感才后知后觉般涌现出来。柔妃惊恐地大叫起来,不敢伸手去触碰她的脸颊。
女子一向以容貌视作自己的生命,似她这般美艳的,更是不知借容貌的缘故,获得了多少享不尽的荣华。
她怎么也没想到,一向对她有求必应的建隆帝,竟然会下如此狠手。这样狠绝的毁了她的脸,还不若痛快地要了她的性命。
想她昨日还是宠冠后宫的宠妃,今日却这般不堪地被皇帝亲手毁了容貌。饶是她这种心地狠毒的女子,也彻底地崩溃下来。竟是要学那贤妃,一头杵柱而死。
建泽自身难保自然不会管她的死活,建隆既已下的了狠心毁去她的容貌,便已将她视作了死人。
唯有一直被众人忽略的宫人,冲上去一把抱住了柔妃。任她脸上的血流了自己一身,又怜又痛地死死拦住她,哭着劝慰道。
“娘娘,您这是何苦呢!”
那宫婢的声音充满了悲戚,似是不解她为何让自己陷入如此境地,却又无限的痛惜自己的主子。
旁人若是听了,便也只会以为是主仆情深。听在建隆帝心里,却觉得连宫人都不明白她为何要自甘下贱,当真是作死。
遂再也不去看建泽与柔妃,抛下这一屋子腌臜人,气冲冲地离去了。
建泽躺在地上自知大势已去,柔妃也因伤势过重,昏倒在那宫婢怀中。太子府众人谁也没想到,建隆帝一来一去,就将荣宠在身的太子与柔妃,撸了个干净。
昨日还欢天喜地的众人,今日就像是集体被毒哑了一般。建隆帝走了好久,都没人敢入太子的寝殿。而府中四处高悬的喜宴装饰,更加像个笑话。在那大红色的衬托下,倒显得众人脸上一片惨白。
那般富贵地景象,今日一朝成空。宛若黄粱一梦的结局,当真比任何一种,都让建泽难以接受。他想要爬起来,去找到一个可以安慰自己的理由。知道究竟是哪里出错,至少死也要死的明白。可现在却连动都动不了,只能如那爬虫一般,在地上苟延残喘。一向自负聪慧的人,却头一遭没了任何主意。
他颤巍巍地问那屋中唯一的宫婢,
“你说,柔妃究竟是怎么会到我屋里来的?”
这句话虽是对这那宫婢说的,可又何尝不是一种对他自己的拷问。他到底是输了,输的如此不明不白,甚至连对手是谁都不知道。带着这样一身的赃污便落败了。
他眼睛死死盯着宫婢,几乎要在她身上看出血洞来。那宫婢被他这眼神震慑到了,只吓的摇着头练练说道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她紧抱着柔妃,像是这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但是建泽心里清楚,今日之后,柔妃的结局与他相比只会更惨。
就算建隆帝不对她做什么,一个失去了往日美貌的女人。又是得罪了天下最尊贵的男人,若是她了方才还算是解脱,若是活下来才真是陷入阿鼻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