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霈轻抿了一口茶笑说道。
“自然自然,你看上的人自然不差。果真是油盐不进,刚正不阿。”
林渊听他话里有话,似乎和这位令大人很有一番故事。便拿着他递来的汗巾子擦了脸,又用一叶窄带束起了头发。
建霈看他这样子,只觉得自他倾慕于那位叶小姐后,平添了许多风流之态。倒渐渐的与他在战场时的样子有所不同。
说来林渊的身世他也是知晓的,但却很难将眼前之人,与当年那白衣公子视为一人。但此刻看到他冠发高束的模样,却又觉得隐约窥见了些他少时的风采。
引得他不由的在心中感慨。若是没有柔妃和建泽,这个人也许会蟾宫折桂,一辈子持才清贵。不知道那时是何等了不起的模样。
林渊看他看着自己发愣,不由得皱起了眉头,问道。
“难道你竟得罪了他?”
林渊的心思还在刚刚提及的令大人身上。哪里想着他这位好友,借着他此刻的身影,倒去窥探起他少时日的模样。
建霈听他问话,这才回过神来。摇头辩道。
“我就是再不妨事,也不至于做下这等蠢事吧!只是这位令大人确实心有贵志,初只以为我也是如建泽之流,对我很不待见。言谈之不耐,羞的我几乎都坐不住。直到我与他细说了往日在军中种种,他这才明白你我的用心。虽没有明着表示会站到我们这边,但却也给了一句准话。”
他将尾音拖长,似乎故意想留个关子。林渊自然熟悉他这一套,挑眉扫了他一眼。看那样子竟是愿说便说,不愿算罢的意思。
建霈心里还有话想要与他商谈,自不敢就让他这样走了。便讨好地又往他手里的茶杯添了一杯茶,又些委屈地叹道。
“想我也是皇子龙孙,怎么到你这里竟似个蠢物一般。还要端茶倒水哄您老展颜。”
林渊听他这样说,又看他故意摆出的委屈模样。哈哈哈大笑起来,拱手说道。
“不敢不敢,只是拜托殿下少卖些这样的关子,臣实在是无力配合。”
他强忍着笑,故意做出恭敬的模样,倒是令建霈也笑了起来。
从刚才舞剑开始,建霈便渐渐觉得有些不对了。一个人的剑势或缓或急,往往都是根据使剑之人的心境决定的。
林渊刚才那套剑法形如落英,身姿缥缈。但其中却还夹杂着几分慌乱,与他平日沉稳心境下所使大为不同,再想想刚才他从屋子里出来时,他看到他脸上的倦色。必然是有什么不快意的事儿发生了。
建霈作为兄弟,即便不能解其根本,也想着能稍微纾解下他的愁意。眼下他这一乐,倒是将身上的忧愁之感削去了几分。
不过既已笑过,正事还是要谈的。建霈清了清嗓子,将令大人对他所说的那句话,转告给林渊。
“他说若是为江山社稷,天下清白。即便肝脑涂地也万死不辞。”
这话极有分量,立时就让林渊想起了令大人的那张脸。此人刚正不阿,却又不是一味愚忠之人。反而因为心有贵志,愿意为最终的目的,而牺牲些文人的气节。
是以,在党争之中。虽未投身于任意一党,却也没有受到其他人侵害。此等心性,实在是天下难得。
像这样的人肯对建霈说出这样的一句话,几乎已经是对他们的一种肯定了。林渊拍了拍了建霈的肩膀,由衷地夸道。
“殿下此番辛苦了。”
纵然他与建霈的目的不在于争,而是想还天兴一个干干净净的朝堂。让发生在建霈身上,发生在他们方家身上的事儿不再重演。
但在这人人都打着海清河晏名号的当下,能说服这样一位心思细敏的朝臣。想来也绝不会如,建霈交代的那般轻描淡写。
说来建霈虽看着不拘小节,又不喜动脑。甚至偶尔还有些呆傻之感。但林渊知道他其实是一个聪慧之人,只是自小便明白要韬光养晦,要处处隐藏。壳子戴的太久,到如今已经分不清,这样的伪装究竟是壳子作怪,还是已成为自己的另一部分了。
“如今建泽已倒,建达也暴露出来。下一步我们要如何?”
回都城后几件大事都办的极顺利,除了建达隐藏太深,劫走叶家小姐在他们意料之外。不过好在也还有羡鱼,如今叶家姑娘也被接到自己府中。他觉得是时候估算下一步了。
林渊低头想了想说道
“建泽一倒,他手下的朝臣自然会纷纷转投别处。建达是一个好选择,建臻也并不是不能投靠。唯有殿下差点意思。若想收复这些人,也许还需要殿下露出些锋芒才是。”
建霈琢磨着他这话,有些不解地问道。
“回来之前我们不是说,要韬光养晦才是正道么?”
“原先是要走这个道儿。但现在建达已经将手伸入了我们内部。只怕你我再不出头,就要被他送出都城了。”
林渊这话说的有道理,建达心思深重,又甘于蛰伏。他在建达之下隐忍了这么多年,比自己的遭遇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若是存了心与他们较劲儿,比起这些诡诈之术。他与林渊恐怕还真不是他的对手。
“另外,殿下就没发现。都城之中的人,比你我离开的时候更胆小怕事了些。若是殿下不表现出自己是颗佳木,只怕这些人是不会主动凑上来的。”
建霈点点头,认为林渊此话很有道理。其实回来之后,林渊忙着对付建泽,自己也从没停过拉拢势力的脚步。
他知道他们六部之中无人可用,朝堂之上更是没有一席之地。可是无论他如何游说如何示好,除令大人这般一心为民之人。其他朝臣就像老鼠躲进了蜜罐子,甜头即使放在眼前,也只伸出爪子来挠上一挠。身子确实绝对不会离开眼前这安乐窝的。
他正愁此事没有进展。想与林渊商量时。又赶上了叶家小姐出事,这才一直耽搁了下来。不过听林渊这话里的意思,他像是早就料到了。甚至还早已有了办法。
“既然你有了主意,我便听你的就是了。只是不知道这锋芒究竟要如何露才是,难道要借助军队的力量?”
林渊摇了摇头,急声道。
“万万不可,现下几位皇子都猜到,我们回来或许有军中的依仗。但军中的力量是最后的底牌,不到万不得已之时绝不能暴露。更何况以建隆帝的性格,若是知道你有这样的实力,只怕别人未动手,他先就至你于死地了。”
建霈心中一凉,但他也知道此话不差。他那个父皇有多冷血无情,当年城门外无人相送便可见一般。
现在表现出来的父慈子孝,无非就是他贵人事忙。忘记了当年对自己的那点儿厌恶。不过也正说明,自己这个儿子对他来说毫无重量。只凭他喜怒,便可以招手即来,挥手则去。
只是,来路与去路都被林渊堵死。那究竟要如何呢?
林渊想了想,将杯中的茶倒在石上。用手蘸了茶水,在青石板上写了一个景字,开口说道。
“只怕殿下还要找这个人帮忙才是。”
建霈挑眉看着这个景字,心中有许多地不解。天兴朝堂上并没有景姓的大臣,只有一个异姓之王景王。
但景王不理朝政多年,如今只有大名鼎鼎的苓容郡主在外奔波。他自认为这个景字指的便是苓容郡主,这才皱起眉头道。
“那女人难惹的很,什么事儿都做的出。我与她并无交情,又是落魄的皇子。找她帮我,只怕我入不得她的眼。”
建霈一向对苓容郡主没什么好感,所以也不愿意去与她结交。这女人太过凌厉,他说的也都是实话。与她相交,只怕她连门都不会让自己进。因而心里就认为十分地不可行。
林渊看他这一脸排斥的模样,也是笑他这小孩子气。不过还是耐心地解释道。
“不是妹妹而是姐姐。”
苓容郡主自然不好结交。可打蛇要打七寸,小容主就正好是这个七寸。更何况以小容主之才,若是有她的帮助,更可胜过结交无数的朝臣。以她当年的盛名,只怕现在还有不少文生,希望拜在她的门下。朝堂之中,亦有对她倾慕之人。故而小容主对她们来说,可以算是条捷径了。那既然有这条捷径在,他们自然是要走的。
可建霈还是不愿,小声说道。
“就算结交上了姐姐,得到了妹妹的支持,又有何用?她们景家也是武大于文,难道她身为女子,还能将手指向朝堂么?”
林渊知他误会了自己的意思,笑答道。
“谁说姐姐是踏板,妹妹是目的了。我们要的就是姐姐!至于妹妹的势力,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已!”
建霈睁大了眼睛,着实难以消化他这话里的意思。心里想着这是绝不能完成的任务,但又有一种隐隐的喜悦之感。若是真的...真的将小容主收入自己这边,只怕他是死也无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