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桐仔细打量着这位白家二少,此人虽看起来一副浪荡子模样,说话也颇似游侠儿般随意,但行事进退有矩,这份巧智也可谓是不俗。
但李桐也没有欺瞒的打算,这等事就像姻缘娶嫁,迟早都要相商,若能一开始摆明说清,倒好过某一方索求付出过多,徒留怨怼。
“不错,洛前辈曾同我说过,我之仙缘于太清,而太清之缘在京城。后又有尹劲松尹兄鼎力相助,最后才探听到这份机缘约莫是落在白二少这儿。”
李桐起身一拱手:“在下并无欺瞒之意,若是白兄不愿,我便另外寻办法,绝不纠缠。”
他这话倒是发自肺腑,若说是无主机缘,自是各凭本事。可所有者并非无德之人,又怎可为了夺于己身而不择手段?
难不成仅凭一句“已有取死之道”便可?行事鬼祟之小人,不足矣成道也。
白渡闻之,将酒盏墩在桌上,李桐一惊,以为对方恼了他。谁知这位二少非但不怪李桐说得冒犯,反而大喜而笑,直接跨过案桌与李桐把臂。
“我招揽之人中,不少人口上总说那名声、仙资于其如浮云,只求与我兄弟相称,世上有些口蜜腹剑、暗藏祸心的东西,多半就是如此言语了。
李兄这般有求直言,不成则能放下之人,当的上磊落二字,甚合我心!”
李桐摇头笑道:“白兄未免过誉。”
“嗨,就算我识人不明,洛前辈能看错人?”白渡抓起酒坛碰了碰李桐的玉盏,嘻嘻笑道:“况且那入太清之事,说麻烦也简单,其中颇有说道。”
李桐皱眉不解:“愿闻其详。”
白渡携李桐同坐于软榻间,直起脖颈先痛饮了一通,随后才开口言语道:“太清仙宫乃是玄门三清魁首之一,招揽弟子自与寻常宗门不同,讲的是一个合缘便收。”
两人对望良久,李桐才试探着开口询道:
“不靠仙族举荐?”
“听来荒谬是吧,家中长辈同我说来时我也是有些震惊。”白渡大笑道:“想必你又会问,若全凭合缘,为何你白家就能次次合缘?”
李桐沉默片倘,低声问道:“的确,若全凭机缘,诸多仙族又如何能得缘。”
白渡见李桐严肃,连忙一托盏底催促他饮酒,同时向他解释道:“我白家祖祠供有一块儿玉牌,那玉牌全无灵炁,质地也算不得上乘。可自我五岁始,便要日日对其叩拜,你可知为何?”
不等李桐回答,白渡又替他满上一盏酒,自顾自说道:“那是因为这玉牌乃是太清前辈所遗,我这般叩拜十数栽,只为结缘而已!”
李桐恍然大悟,虽说这因果缘分非大能不可结断随心,但靠前人遗惠后人心诚,倒也有些许漏洞可钻。可若是没有这等结缘之物,那又要如何拜入仙门之中呢?
白渡听闻李桐疑惑,朗声大笑道:“很简单,我带你进不就行了?”
李桐了然点头,这倒是不曾出乎他意料,合缘之人携随侍入门也是条路子,或许起初身份低微些,未尝能学到玄妙真法,但总归还是有一线机会。
李桐在这方暗忖,白渡那边却说个不停:“到了招人之时,我直接将你带去入门之处,届时你只管咬定你是得缘来此,只等太清之人辨识即可。”
“等等!”李桐听得不明不白:“白兄什么意思?我直接混进去?”
“是也!”白渡竖起拇指。
李桐额角冒汗:“那不是欺瞒仙人吗?心若不诚,被人识破怎么办?”
白渡一摊手:“你能去便是缘法,谈何不诚心?若是真无缘便下山去,太清乃玄门正宗,总不至于一掌打杀了你。况且洛前辈为你指了此路,多半是认为你有望入门,且安心罢。”
“这能行?”
“你还有其他办法?”
“......”
“那不就得了。”
李桐一桩心事落下,暂且也松了口气,端起酒盏一饮而尽,可酒入腹中才发觉不对劲。
与恶佛一战,自己身上受了数次重击,虽然不说危及性命,但也是摧筋断骨的狠伤。可如今运炁周天,那些淤血断骨皆是被一扫而空,甚至还巩固了几分。
李桐这才明白为何白渡一直催自己饮酒不断,原来这酒中尽是疗伤愈骨的天材地宝。如此粗中有细,无怪乎这白家二少能在争鸣社仅位于洛泠红之下。
白渡诚以交他,此中意味自然不言之中,两人相视一笑,碰盏俱干。饮过下半宿,直至天色蒙蒙亮,干脆又直往街上寻朝食吃。
白渡轻车熟路寻至一处小酒肆之中,掌炉的中年男子见了他俩也不多话,只是颔首算是打过招呼。不多时铜锅、碗箸、生料端上,炉中核桃碳烧的发白,锅中红烫滚辣呛人。
“陆心白家伙长得五大三粗,却半点辣都吃不得。”白渡从鼻中哼一声:“不知你熬得住不。”
李桐看着浮于锅中的辣子,仿佛有一股热气从腹中升腾而起。大清晨的就吃辛辣之物,这白二也是个奇人。
但身负蜀人之魂,这福分不得不尝!
两人也不多话,只管将那鲜肉脆肚烫熟,吃的是涕泗横流,到最后相较不过,甚至以烈酒佐食,势要分个高低。
晨风寒凉,两人却吃的满头大汗,肚中烘热,好不快美!
还是白渡先停箸摆手,也不知他是喝高还是辣肿了,嘴也不甚灵便了:“酒足饭饱矣,我去结账了。”
说罢逃似得去台前了。
李桐夹一箸鲜辣肉片送入口中,冷笑不止,这吃辣魁首今日便是易主也。
事既已毕,李桐婉拒了白渡邀请他来义归居同住的邀请,往自己的小院回返去了。
一路上李桐脑海中回荡着白渡所言之事,眉头始终不曾松开过。
“太清入门之事暂且不急,起码是一年半载后的事了。你既入了争鸣社,也随众人做些事吧,能赚些修行之资。”
看着白渡难得语气不再跳脱,李桐猜他心中有事,便开口探问道:“白兄可是有担忧之事要我去办?”
白渡扶额沉忖,思虑半晌后才开口说道:“好教李兄知晓,婆那恶佛能从天牢逃脱,乃是因为天牢被人从外部破开。”
李桐笑了笑:“那也是靖安司高人需要担忧的事,白兄何必忧心。”
“洛泠红不这么想。”白渡目光冷冽:“今夜她把我等都驱离,我便觉蹊跷。也不知道这位少主在想什么,竟要蹚这趟浑水,想必不止为了压我一头。”
李桐明白了他言外之意,点头应下:“等我调理三日身体,便去调查此事。”
“好,有劳李兄了。”白渡沉吟一声:“把心白带上,他颇有些本事,能助你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