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瑶与秦庄主并肩站在一列粮车之前,数十辆粮车在日光下一字排开,每一辆车上都醒目地打着长安大米商的名号。
护车的众人皆是四海山庄的绿林好汉,他们故意扯着各异的口音,或高亢嘹亮,或低沉雄浑,乍一听,真如同从四面八方赶来的运粮队伍,带着使命奔赴长安。
“出发!”秦庄主中气十足地一声令下,车队缓缓启动,车轮碾压着地面,带起滚滚尘土,向着长安的方向坚定前行。
一路上,车队所过之处,百姓无不被吸引,纷纷围聚过来,眼中满是好奇与期待,交头接耳地议论纷纷。
每至一处驿站,车队便停歇休整。
秦庄主坐在驿站的桌前,端起一碗水,仰头一饮而尽,而后环顾周围众人。
“此次行动,咱们要把动静闹得越大越好,定要让所有人都知晓我们在运粮,而且是大批的粮食。”
苏瑶扫过驿站里的每一个人,压低声音道:“消息一旦放出去,那些心怀不轨之人若有所动作,定会露出破绽。”
短暂休息过后,秦庄主走到化装成车夫的兄弟身旁,凑近小声叮嘱:“去,找旁人聊聊,透露后面还有更多的粮车。”
那兄弟心领神会,立刻在驿站里与其他人热络地聊了起来,很快,这个消息便如长了翅膀一般传开了。
秦庄主继而走到院子里,掏出纸笔迅速写了一封信,仔细地绑在信鸽腿上,而后放飞了信鸽。
他抬头望向远方,对苏瑶说道:“我已告知李璟在葫芦口前的驿站汇合,只是不知他能否准时赶到,此去路途遥远,这一路可千万不能出差错。”
苏瑶应道:“李公子聪慧过人,应该没问题,我们也得多加小心。”
秦庄主大步走到一辆粮车旁:“我早有准备。咱们这看似普通的运粮车,实则是暗藏玄机的军械。”
说罢,他猛地掀开一角,车内藏着的刀枪剑戟令人不寒而栗。
此时,师爷也踱步过来,低声说道:“准备了些发火冒烟之物,到关键时刻定能派上用场。”
车队再次启程,向着长安浩浩荡荡进发,带着精心筹备的计划和万全的准备,一路前行,声势愈发浩大,仿若一股汹涌的浪潮,势不可挡。
另一边,李璟在镖局中展开秦庄主的来信,思索盘算。
从镖局前往约定的汇合点,即便快马加鞭,也需耗费半天行程,时间紧迫,刻不容缓。
他仔细估摸了一下,若要按时抵达,明天中午务必赶到那儿,如此一来,明天一大早必须即刻出发。
他匆忙叫来堂哥李轩,急切地问道:“咱们镖局如今还剩下多少兄弟?”
李轩挠了挠头,思索片刻后回道:“有一部分兄弟在酒楼担任掌柜,发展得颇为不错。现下镖局里大概就十来个人吧。”
李璟听闻,说道:“将这十来个人抽调出来,装扮成从外地赶来的粮商模样。然后在长安西市寻十家颇具代表性的米商,在其旁边觅个合适之地,准备低价售卖粮食。”
李轩满脸疑惑,不解地问:“为何要在那儿卖粮?”
李璟耐心解释道:“如今米商们已然结盟,我们这般行事,能够挑起他们之间的内讧,令他们互相猜疑、竞相杀价,从而破坏他们的联盟。”
正说着,林思儿走了过来,眨着大眼睛问道:“璟哥哥,你是不是明天要去葫芦口?”
李璟面露惊讶之色:“你如何知晓?”
林思儿认真地说:“那可是关键一站啊。我听闻明天或许有人会来阻止我们运粮,我想与你一同前去,助你一臂之力。”
李璟凝视着林思儿,脑海中不禁浮现出她初来乍到之时那小鸟依人的模样,没想到如今进步这般迅速,已然能够跟上自己的节奏,
他心中暗自思量,说不定日后她会成为自己在唐朝的重要帮手,于是点头应允。
他继而问道:“你会骑马吗?”
林思儿嫣然一笑:“从小父亲便教过我。”
两人商定明早清晨在门口骑马汇合。
林思儿说完,便告辞道:“那我回去准备一下,让爹爹给我些嘱托,他走江湖多年,经验丰富呢。”
言罢,转身离去。
李璟望着林思儿离去的背影,心中思绪如潮涌。
明天这一战至关重要,他不禁有些忐忑不安,自己穿越过来尚不足半年,难道就要在此遭遇挫折?他微微摇头,这可不似小说或电影里应有的情节。可事已至此,已无退路,只能孤注一掷。
此次行动只许胜不许败,一旦粮车被截,消息传回长安,整个计划便会化为泡影。
毕竟他们已然将消息放了出去,若粮车无法进城,之前的诸多努力都将付诸东流。
罢了,暂且不去想那么多,先全力以赴做好准备,走一步看一步吧。
风云夜,浓稠似墨,尚未被曙光穿透。
李璟率领张南飞等人,飞身上马,林思儿紧随其后。
马蹄急响,直奔葫芦口。
“少当家,为啥提前来这葫芦口?”张南飞扯着嗓子喊,满脸疑惑。
李璟深知此行危险,决策关乎生死。“张镖头,这葫芦口地势险要,是天然屏障,易守难攻。不提前探路,遇袭就难脱身。只有提前了解,才能有胜算。”
林思儿轻语:“璟哥哥说得对,多准备没错。”
众人赶路,终在天边泛白时,抵达葫芦口附近。
李璟下马沿通道缓行,细察两侧山峰,估算坡度高度,思索应对之法。
“你们看,两边山峰高耸,中间通道窄,敌人若设伏,难以及时察觉。”李璟抬手,指向山峦。
张南飞看去,暗佩少当家细心:“那现在咋办?这是个难题。”
李璟前行几步,查探后说:“利用两侧山坡,安排兄弟埋伏。等敌人出现,从高处突袭。”
林思儿眼睛一亮:“璟哥哥,通道里放些石头树枝,减缓敌人速度。”
李璟看她:“思儿此计好,就这么办。”
张南飞挠头:“少当家,咋确定敌人从这儿攻?万一从别处来呢?”
李璟分析:“情报说伏击之人会在险地设伏,这是去长安必经路,他们不会放过。咱们放运粮车消息,他们会以为得手,肯定从这儿攻。”
一番勘察讨论,李璟有了作战计划。
中午,阳光洒下。李璟等人与秦庄主会合。
“秦庄主,已摸清情况,依计行事。”李璟神色安然。
秦庄主大笑,拍李璟肩:“李少东家有勇有谋,兄弟们听你指挥。”
李璟开始部署任务:“秦庄主,你带兄弟押送运粮车正面进葫芦口,引开敌人。假米袋藏兵刃,关键时反击。”
秦庄主打响指:“放心!”
“张镖头,你带兄弟埋伏右侧山坡,准备弓箭,隐蔽好。听我号令,万箭齐发。”李璟望向张南飞,神情严肃。
张南飞抱拳:“是,少当家,保证完成!”
“我带思儿和其他兄弟从左侧山谷绕到敌人后方,前后夹击。”李璟握剑,眼中有光。
林思儿忧心地说:“璟哥哥,我不会武功,怕连累你们。”
李璟拍她肩:“思儿,别怕,紧跟我。你的聪慧有用。”
一切就绪,众人严阵以待。
运粮车队缓缓驶入山谷,秦庄主与镖师们押送着车队,行至谷中腹地时,四周突然涌出一群山贼。
刹那间,喊杀声起,秦庄主、镖师们与绿林兄弟迅速拔刀迎敌,一时间刀光剑影交错纵横。
打斗片刻,秦庄主瞅准时机发出信号。
彼时恰好风起,位于上风处的师爷赶忙点燃一堆特制之物,火焰熊熊燃烧,浓烟滚滚而出。
这浓烟中掺杂了某种草药,气味刺鼻,令人闻之落泪,恰似现今的催泪瓦斯。
秦庄主等人早有准备,纷纷取出湿布捂住口鼻,过滤烟雾。
山贼们则被烟熏得阵脚大乱,战斗力锐减。秦庄主高声喊道:“莫要伤及性命,点到为止!”说罢,他与众人合力展开一张巨网,由两匹马牵引着,向山贼们围堵过去。
待一阵浓烟散去,李璟站在山巅,命兄弟们拔剑在手,朗声道:“兄弟们,你们已被包围,莫要再做无谓抵抗,以免徒增伤亡。咱们不妨心平气和地谈谈,我深知你们受他人指使。”
此刻局势分明,李璟一方占据上风,山贼们处于劣势。
一名山贼小头目站出来喊道:“我们是奉命行事,今日定要阻拦你们将粮食运往长安城,这是我们的任务!”
双方正僵持不下时,秦庄主目光陡然锁定在一名山贼手中的兵器上,那是一把长矛,矛尖之上竟刻有一个“秦”字。
秦庄主心中一动,当即抱拳道:“在下秦海,四海山庄的庄主。”那山贼一听,先是一愣,随后立刻丢下武器,双膝跪地,说道:“您竟是我们的恩人!”
原来,秦庄主曾对其家族有过救命之恩。此人起身,又对身旁一部分兄弟说道:“秦庄主乃江湖豪杰,我们愿追随秦庄主,放弃此次劫粮。”
言罢,便有不少山贼放下武器。
然而,其中另有一部分山贼,瞧模样似是南方人,他们却不愿就此罢手,仍摆出一副欲要继续搏斗的架势,气氛再度紧张起来。
李璟居高临下,目光在山贼群中搜寻,很快注意到其中一人穿着与众不同,其余山贼着装大体一致,他深知擒贼先擒王的道理,认定那个穿着特殊的便是首领。
于是,李璟向张南飞使了个眼色,低声吩咐:“你放箭,将那衣服上有红袖章之人射伤,不必取其性命,射中腿部即可。”
张南飞乃是久经沙场之人,自幼随父走南闯北,镖师剑术极为精湛。只见他张弓搭箭,一箭射出,精准地射中了那首领的腿部。
首领受伤倒地,秦庄主这边被感化的山贼与陆林兄弟相互配合,趁机将其活捉。
李璟见状,高声喊道:“你们的头目已被抓,还是放弃抵抗吧!”
其他山贼见状,心急如焚,纷纷欲冲上前去营救首领。
此时,那率先投降的小头目赶忙劝阻:“大家莫要冲动。”
从首领的口音中能听出,他并非中原人,而是带着些许白越族的腔调,而其余山贼皆操着相同的白越族方言。
那些山贼不听劝阻,执意要救首领,首领见状,大声喊道:“你们趁机逃跑吧!”
可众人皆不为所动,齐声高呼:“我们愿与首领同甘共苦,若首领有难,我们绝不独活!”
此刻,秦庄主等人已将他们团团围住,这伙山贼基本陷入被活捉、被困住的绝境,然其视死的决心却丝毫不减。
李璟见众人已被围住,心中明白此时攻心为上才是良策,毕竟他平日里从电视剧中也领悟了不少,深知对待这些山贼需恩威并施。
他率先走向被活捉的头目,语重心长地说道:“我知晓你们乃是受人威逼,才被迫走上这条道路。”
“听你们口音,并非本地人,亦非中原人士,我也无意为难你们。”
言罢,他转身对林思儿轻声问道:“咱们车上带了多少银两?”
随后又对着众山贼高声说道:“我打算将这些银两分给各位兄弟,你们拿了钱便各自离去吧。”
接着,他对秦庄主诚恳地说:“庄主,咱们把这位首领放了,再给些钱粮,就此作罢。咱们都是绿林好汉,日后江湖自会相见。”
“这位是秦庄主,我乃昌隆镖局的少当家。咱们镖局走南闯北,这江湖之中,大家多是绿林兄弟,说起来也算是一家人。”
“你们各为其主,今日我们并不想为难大家,你们就各自离开,好自为之。我也不想追问是受何人差遣来做此事,只愿此事就此了结,你们散开吧。”
那带头首领见此情形,颇感意外,以往若是被活捉,恐怕早已被押赴刑场处死,而眼前这些人却如此仁义。
他沉思片刻后说道:“承蒙各位如此仁义,我们愿意放弃抵抗,从此退出江湖。在下名叫阮雄,我等乃是来自安南。”
李璟一听,心中暗自思量,安南不就是如今越南一带吗?于是问道:“你们这组织从何而来?”
阮雄缓缓说道:“我们所属黑风会,受命于司马瑾。我们在长安城已盘踞多年,近十载有余。”
“我们通过打压诸多酒楼的掌柜,聚敛了钱财,以此作为兄弟们的活动经费。就如回味酒家的掌柜,皆因受我们威胁,才伙同盗取酒楼银两。此次长安之事,亦是受命于司马瑾。”
“司马瑾是派来的一名堂主,受命于安南黑山王梅叔鸾,在长安潜伏多年。而我们皆是从南方百越之地过来的杀手,我们的家人都被黑山王的部下扣留在当地,以此胁迫我们为其效力。”
李璟听闻阮雄所述,愤懑不已:“长安众多酒楼掌柜遭你们多年打压,如今又知晓你们在粮商之事上兴风作浪,究竟是何居心?”
阮雄赶忙回应:“我等偶然听闻欧阳景受命于朝廷魏大人之令,才对粮商有所动作。”
“但欧阳景亦有其盘算,他称此乃一箭双雕之举。受朝廷势力指令打击粮商之际,中饱私囊,谋取私利;还有就是受黑山王差遣,于长安搜集情报,蓄意制造混乱。”
“黑山王似有大图谋,盼着长安乱局能引开天子目光,使其无暇顾及周边。我等仅奉命行事,对黑山王后续动作实在不知。”
李璟听后,此事牵扯朝廷与边境势力,盘根错节,复杂非常。
一时间,诸多线索纷至沓来,却又难以理出头绪,而那隐藏在重重迷雾之后的真相,更不知何时方能揭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