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中的布置很简单。
仅有一凉亭，凉亭中有桌凳。
张静清坐着，面无表情打量横在桌上的招魂幡，张言和张之维跪在凉亭外。
等待了盏茶功夫，张言才听到张静清淡淡的声音传来。
“张言，你来天师府多少年了？”
张言低头恭敬回答：“弟子尚在襁褓之中，就被师父带到天师府，如今算起来已经有十八年。”
“嗯……十八年了，那你应该清楚我天师府的门规。”张静清的声音中听不出感情波动。
张言心中一紧，但并未做其他解释。
“弟子清楚，没有经过允许，不得学习他人门派的功法。”
天师府对于门人弟子的管束非常严格，若是随意学习其他门派的功法，轻则废除修为，重则废除修为后再逐出龙虎山。
“之维和我说了，你学习这禁幡和控魂之法，背后另有原因，为何不做解释？”
张静清眼睛金光一闪而过，紧紧盯着张言的面部表情。
“弟子并非迫不得已，所以甘愿接受师父惩罚，只是希望师父能看在弟子不留余力献身抗战，追杀全性妖人和阴阳师的份上，让弟子保留修为。”
张言沉默了一下，还是如实回答道。
任何解释都苍白无力，毕竟他编造的故事中，那人死后自己完全可以不修炼其功法，又或是等回到了龙虎山再做决定。
原本就是一个被虚构的故事，若是强行解释，只会让故事的破绽更多。
至于惩罚什么的，只要不触及到张言的底线，都可以接受。
张言身为天师府弟子，借助了这层身份，还学习了绝学金光咒，就理应遵守规则。
放在前世也同样如此。
没有打破规则的实力，还妄想恣意而为，那不是魔修，而是疯子。
疯子通常都活不长。
“哼哼，好小子。”
“还敢和师父讨价还价起来了！”
张静清冷哼一声，眉头倒竖，紧接着继续冷声道：
“我今天的确要责罚你，但不是因为你擅自学习了其他门派的功法，而是另有原因。
你要能说得上是为什么，我就做主让你保留修为！”
另有原因？
张言疑惑，脑海中快速回想起自己在山下的所作所为，霎那间所有画面都在脑海中过了一遍。
虽然身为魔修，但自己没有害人啊。
更没有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弟子不知，请师父明示。”
张言摇摇头，他认为自己好像就一点违背了门规，其他地方也没错啊。
可下一刻，张静清的脸色阴沉了下来。
“好好想，别怪为师没给你机会！”
“如果想不明白，那就二选一，要么废了这新学的功法，要么废了金光咒！”
说着，张静清死死盯着张言的表情，似乎要从其中发现什么。
他其实并不在乎张言学习了什么功法。
规矩是死的，但人是活的。
无论是从出发角度，还是张言最终做的事情，都没有触及到张静清的底线。
但唯独有一点，张静清无法忍受。
若是张言想不明白，那么张静清肯定会说到做到。
能保留张言修为，但也只能二选一。
张言闻言心中震动，瞳孔也跟着为之一缩。
他当然是不想被废除功法。
无论金光咒还是禁幡，都是他如今最大的依仗。
而且他能感觉出来，若是这次答错了，张静清可能会对他彻底失望，甚至龙虎山都再没有他的容身之地。
可到底是什么？
旁边张之维也在焦急等待。
其实这件事非常简单，就和师弟张怀义之前的情况差不多。
只是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包括张言在内的其他师兄弟们，都只是以为张怀义隐藏了修为。
但隐藏修为不重要，为什么要隐藏修为才重要。
就如同张言在重伤之后所做的事情一样，张静清不关心张言学了什么，但张静清会在意张言为何会远离龙虎山，甚至躲起来不让其他人找到。
若是连与自己生活了十多年的同门师兄弟都无法相信。
张静清就不得不重新审视张言的人品了。
这样的人，拥有金光咒和禁幡这等杀器，只会给异人界带来灾难。
又是等待了一炷香的时间。
见到张言久久没有开口，张静清心中叹息一声，面无表情开口问道：
“二选一吧，是废掉金光咒，还是……”
如果张言敢说废掉金光咒，张静清发誓，绝不会再让张言踏入龙虎山一步。
当天就要把张言从龙虎山除名。
可还未等他说完，张言就抢先一步开口。
“弟子想清楚了。”
张言忽然抬头，直视向张静清的眼神。
他把自己这段时间所作所为给想了很多遍，但始终没有找到问题所在。
可刚才余光突然瞥到一旁的张之维身上时，他瞬间明悟过来，自己陷入了一个思维误区。
可回想起这半个月来与张之维相处的场景。
张言意识到了二人之间最大的不同，那就是真诚。
张之维为了寻找张言，一路北上，苦苦追寻两个多月，找到后也仅仅是因为知晓张言在故意躲着他，所以才生气想要揍张言一顿。
得知姑获鸟残魂对张言有用，张之维二话不说就给了张言。
反观自身，张言忍不住苦笑一声。
前世身为魔修，他已经习惯了谨慎小心。
别说和同门师兄弟还有师父，哪怕和亲生父母相处，张言都会选择隐藏一手，不暴露全部底牌。
更何况才来到这个世界没多久，张言能相信的只有自己。
“明白什么了，说说吧。”
张静清心中松了口气，但面色不变，仍是冷声问道。
“是弟子心中有愧，所以不敢回龙虎山，并非弟子故意在躲着师兄。”
张言知道，若是今天没有一个满意的答案，恐怕师父不会轻易放过自己。
只可惜身份如此，张言就注定不可能将所有事情如实相告。
总不可能跟师父讲，您的弟子早就死了，如今是被一个魔修给占据了身体，意图重活一世。
想到这里，张言心中也随之叹息一声。
旋即继续道：“弟子害怕师父责罚，本想在恢复修为后，击杀全性妖人和鬼子，立下一番功勋后再回龙虎山将功赎罪，从始至终弟子都从未想过要背叛师门，更不敢怀疑师父和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