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周王宫。
“拜见大王!”
裴矩、虚行之、宇文伤等周国高层,穿上了固然华美威严,但较之常服有些繁琐的官服,立于宇文拓面前,一并俯身下拜。
“都准备好了吗?”
一如自己麾下的心腹重臣,宇文拓也是一身繁琐王袍,肩部、腰间点缀着金属甲片,头戴一顶垂落冕旒的王冠,虽容颜俊美无暇,可这一身蕴着威严的王袍在身,却分外英武。随着裴矩等人的俯身下拜,宇文拓眼中划过玩味,嘴角微翘,意味深长道。
“大王,都准备好了。”
听得宇文拓之言,虚行之文弱脸颊浮起无尽自信,信誓旦旦的向宇文拓保证道。
“很好。”宇文拓道,“那,咱们该出发了。”
“是!”
随着宇文拓此言,立于他面前的一众周国重臣,面上浮起掺杂着担忧的兴奋神情,整齐划一的应诺。
踏!踏!踏!
宇文拓一马当先,裴矩、虚行之、宇文伤等周国重臣,亦步亦趋的跟在宇文拓身后,君臣一行大跨步向宫外行去。彼此脚步声汇聚至一处,回荡在寂静场所,如一枚旱地惊雷在地表滚动,分外嘹亮。
…………
宇文拓的王宫,是由解晖父子的独尊堡改建而来。宫门之外,存有一片巨大的广场,以汉白玉铺盖为地砖,立着两头重达千斤的石狮子。宇文拓入主此地后,并未改变这片汉白玉广场之布置。
宇文拓亲率麾下重臣向广场行来时,本应空旷寂寥,蕴着威严肃杀的广场上,赫然分布着密密麻麻的人头。一颗颗锃光瓦亮点着香疤的光头,在阳光照耀下很是刺眼,内中零星点缀着一些竖着发髻的人头。
每一个人,都是五花大绑,根根虎口粗细的麻绳将他们紧紧绑起来,其中,掺杂着铁链,每个人的嘴巴都被抹布紧紧堵住,身边都有两名全身甲胄,腰悬刀剑的卫士陪同,将每个人牢牢压倒在汉白玉地板上,粗略计算,最少也有百余人。
广场四周,环绕着大批百姓,目光集中至这些人身上,眼中隐着担忧、焦虑、不解、好奇等情感,纵然广场周遭已被宇文拓的周兵封锁,可闻风而来的百姓们,似根本不惧近在咫尺的刀枪,发出嘈杂话语:
“作孽啊,真是作孽!”
“那位是泽恩寺的来恩大师,平素乐善好施,赈济百姓,居然被抓来了!”
“那边那位,是民安寺的宝树大师,平日里弘扬佛法,也被抓了来。”
“那一位,好像是西荫观的恺乐道人!”
……
嘈杂纷乱的话语,揭露了如今被带至周王宫前广场上,沦为阶下囚的众人之身份,正是平素声名显赫,被信众视为得道高僧、有道全真,却因抗拒宇文拓之命令被擒拿的高僧高道们。
信仰,在如今这个时代,是不可或缺的东西。当大部分人的一生只能满足于活着这一最基本的东西时,他们自然需要某种来自精神方面的需求,填补自己空虚的生命。加之,如今是乱世,再如何凶恶之辈,在寺庙、道观这等有一半属于神佛的领域,都难免敬畏一二。
如此一来,代表神佛的和尚与道士,在一些愚民眼中,就成了他们信仰的化身。
嘈杂言语中,一些平素笃信神佛,又没有几天活头的老头老妪,竟开始冲击宇文拓的军队,妄图撕破重围,救走他们平素尊崇的活菩萨、活神仙之流。
踏!
局势濒临失控之际,忽有脚步声响起,明明声音并不大,却压制住围拢在广场周围的上千之众发出的动静,每一步落下,都如直接踩在那等狂热之辈的心头,使受狂热信仰驱使,欲行救人之举的看客们,自那种癫狂状态中醒来。
“拜见大王!”
霎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至敞开且幽深的宫门方向,众目睽睽中,数道身影自甬道内走出,出现在广场上。随之而来的,把守在广场内外的数千周国兵丁,尽数单膝落地,发出嘹亮山呼。
浩瀚王者之威尽显,纵然那些狂热的信徒,本已下定拼死救出敬仰高僧之心,当宇文拓出现时,这些人只觉出现在视野内的,哪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分明就是一条威武霸气的蛟龙,巍峨高耸的巨山。
几乎每个人都自那种近乎疯狂的状态中苏醒,当效命于宇文拓的兵卒下跪时,不由自主的被带动,随着士兵一并下跪。
“免礼平身。”
宇文拓虽是刚现身,但广场上发生的一切,却是洞若观火。见那些愚民因自己的出现尽数偃旗息鼓,眼中闪现一抹迷醉。单薄嘴唇开合,轻然一语,蕴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仿佛是上苍发出的天宪,作用至在场每个向他跪倒的人儿身上。
明明并未施加功力,可所有人听到宇文拓这简短四字后,尽数身不由己的站起身来。
【这,就是皇者之威!】
跟随在宇文拓身后,于宇文拓面前,如再普通不过之跟班,实则每一个人都拥有谈笑间决定无数人命运之力量的裴矩、宇文伤等人,目睹宇文拓的威严,饶是有数十年阅历,平静如镜的心湖仍泛起涟漪,心头不约而同的划过此念。
“诸位百姓。”
吩咐旁人起身后,宇文拓双目微凝,眼中光泽闪烁,平静开口,言语在深厚功力的加持下,清晰传遍了王宫前,纵横百丈范围的每个角落。
“寡人知道,你们现在一定很奇怪也很愤怒,奇怪寡人为何要将这些人抓到这里来;愤怒寡人为什么要如此对待这些人?”
“大王。”
宇文拓此言一出,万众悚然。沉寂片刻后,一名须发雪白的麻衣老者被旁人推举出来,遥冲宇文拓拱手一拜,苍老声音内尽是发自内心的不解与疑问。
“草民等人,的确是这么想的。据草民等人所知,在场的这些高僧高道,平日里皆赈济百姓,乐善好施。所在的寺庙、道观也灵验异常,就算他们不愿净身或者缴纳高昂的赋税,您大可将他们逐出周国,为何要做得如此过分?”
“就是就是!”
“大王,求您高抬贵手,饶来恩大师一命吧!”
“大王,请您放周道长离开周国!”
……
老者此言一出,人群内立刻响起一片附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