骡车翻过一个山坡,刘远石指了指坡下:
“瞧,前面便有一处村镇,我们到那里打尖。”
王露瑶抬头望了望,回了句:
“好。石头哥......”
这声“石头哥”叫的颇为亲密,顿时脸上发红,续了句:
“我真有些乏了,先到里面休息下.....”
说完将刘远石的大氅拎起来,重新披回到他的肩上,便一头钻回车篷之中。
刘远石听她忽然换了称呼,心里也“嗵”地一跳,涨红了脸不知是个什么滋味。一时语塞,只支支吾吾应了一声,便赶车去了。
二人一个在车篷里,一个在车篷外,都不再言语,心中却如春天新发的枝芽一般,都有了一丝波澜。
......
山坡下确有一处村镇,可惜很小,村中没有客栈,只在大路边开着家脚店。
刘远石进店为王璐瑶点了碗面,嘱咐店家多加鸡蛋、煮得烂些。端到车上,让王璐瑶吃了些。随即看了看天色,与她商量道:
“这村中没有客栈。我看天还没黑,王姑娘,要不咱们赶赶路,到前面村镇再住店?”
王露瑶点了点头:
“我既已将这条性命交于你了,自然全听石头哥安排。”
刘远石闻听,心中又是一突,一直以为自己是与她结伴同行,却不曾想自己已然成了王露瑶的依靠,顿觉身上的担子又重了几分。不敢乱想,爬上了骡车,扬起马鞭继续赶路了。
初时,王露瑶还在车内与他闲聊几句,后来日头偏西,话便越来越少。刘远石只道她倦了,眼看天黑,便专心赶车。终于在戌时时分,又赶到了一处市镇。
这镇子略大些,有家“悦来客栈”。
名为客栈,实际就是个车马店,客栈中就只有一个单间,剩下便都是大通铺了。所幸那单间还空着,刘远石吩咐店家拾掇干净了,这才返回骡车接王露瑶。
在车篷外唤了几声,也没听见车内应声,心中一惊!掀开车帘,只见王露瑶歪在车内,皱着眉头,面色涨红。刘远石连忙窜上车,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竟烧得如火炭一般,惊得他顿时不知所措。
王露瑶被他冷手一激,倒是“嘤咛”一声醒了过来,勉力睁眼看到了刘远石,说了句:
“石头哥,我好痛......”
刘远石惶急地问道:
“你......你哪里痛?我......我去寻个郎中来!”
王露瑶摇了摇头:
“我想喝水......”
刘远石闻听,转身拽过水囊,打开塞子,右手轻轻将王露瑶的头扶起了一些,左手将水囊凑到她口边,倾了些水在她口中。
王露瑶喝了两口,精神略振,轻声说道:
“石头哥,不用去寻郎中,周神医说了,续魂丹的效力缓缓散去,是会发起烧来的......”
“那......再吃一颗吧......”
刘远石说罢,便将那装着九转续命丹的檀木药盒拿了过来。
王露瑶挣着起了身,向车外望了望,问道:
“这是到了哪里?”
“悦来客栈,还好有个单间,今晚便在这歇息。你稍等一下,我去要个瓷碗来化药。”
王露瑶见刘远石要走,一把抓住了他手:
“石头哥,车里好冷,我想先到客房暖和暖和。”
刘远石见状,连连点头,扶着王露瑶坐起身来。慢慢地助她移到车边,这才背起她走进了店房中。将王露瑶放在床上,正待给她盖上被褥,王露瑶却皱着眉说道:
“石头哥,还是用我们自己的被褥吧,这被褥好臭......”
刘远石应了一声,扶着她倚在床边,自己转身出门,先吩咐店家加盆炭火到房中,这才折回骡车内,取了车中的被褥,将床重新铺了。又用清水调了一粒九转续命丹,喂王露瑶服下了。
本以为药力发起来便会好些,不成想半个时辰过去,也不见退烧,王露瑶只觉得全身疼痛,脑袋昏昏沉沉,拉着刘远石的手喃喃地道:
“石头哥……我想回家……”
刘远石只觉得她的小手滚烫,不由得心急如焚。听她这样说,只能应道:
“好,好,等我们找到韩神仙,治好了你的伤就回家。”
王露瑶听罢,流下了两行清泪:
“我......我怕是回不去啦……”
刘远石一听,连忙说道:
“你别胡说,咱们一定能找到韩神仙,治了你身上的毒……”
王露瑶只把头点了点,脸上却满是失落,显是对找韩神仙的事不报太大希望。
“我若是死啦,你要去告诉我爹,让他替我报仇雪恨……”
刘远石一阵踌躇:应了她,心中不想咒她早死;不应她,又好像自己连传个讯息都不肯......一时间不知该如何作答。
只听王露瑶叹了口气:
“唉!算啦,那时就算报了仇,我也活转不来了。”
说罢哭得愈发神伤。
刘远石暗道:周保全说这药能保她七日性命,如今她烧得这般厉害,不知真是药力过了,还是周保全判断失误,无论如何要再找个郎中看看……口中宽慰道:
“你且歇息,莫要胡思乱想,再过一阵续魂丹药力发作起来,便会好了。”
说罢,站起身就要出门去找郎中。
王露瑶此时已经把他当成唯一的依靠,一把抓住了他手:
“石头哥......你......莫要撇下我......”
刘远石赶紧又蹲回到床边,和声道:
“你放心,我绝不会撇下你。你好好休息,我去再请个郎中给你看病,顺便弄点儿吃的。”
王露瑶面色略微缓和了些:
“那......那你一定要早些回来......”
这才放开了他的手。
刘远石点了点头,转身出门,先去找了店家,询问此处是否有良医?可惜这镇子地处偏僻,慢说什么良医,便是郎中也没一个。镇上人寻常的头疼脑热,就用湿布蒙住额头,盖上大被发汗。遇到大病,也会挨到天亮,套了车往广宁府去寻医。
刘远石无法,只好吩咐店家煮一锅粥,又借了干净木盆、手巾,打了盆热水。回到房间,将手巾浸湿了,蒙在了王露瑶额头上。
不多时,店家送了粥进来。王露瑶身子难受,却不肯喝。刘远石苦劝了一阵,才欠起身子,喝了几口米汤,便睡了下去。
刘远石守在她身边,待她头上手巾热了,便在水盆里重新浸了,蒙在她头上。怕毛巾太冷激得她难受,每隔一会儿,还要将盆中水换了。一直折腾到丑时时分,王露瑶才退了烧,睡得也实了。刘远石才缓了口气,伏在床边眯了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