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一,东京崇元殿。
“皇帝陛下到。”
内侍都都知张怀礼一声大喝,殿下百官皆持笏作揖。
当今天子如今只有七岁,乃是后周世宗柴荣之子,但七岁的孩子哪有什么主政能力?
因而朝廷大权便落在了符太后手中。
小天子在殿上端坐,符太后便在一旁挂起幕帘,效那垂帘听政之法。
与平日沉稳大方的样子不同,今日的符太后却显得格外烦躁。
“范相公,辽国联合汉国意欲进犯之事,查得如何?究竟是真是假?”
宰相范质举笏站出,徐徐答道:“回禀太后,此事……老臣还未查清……”
听到此话,符太后保养得极好的脸上露出一抹无奈。
先帝雄才大略,征讨四方,本是一片大好之局,谁都能看出来,统一天下不过是时间问题。
但谁又能想到,先帝创业未半却中道崩殂,只留下她们这对孤儿寡母。
她知道朝上百官,没有一个肯服她们娘俩的,若不是顾及着先帝对他们的恩德,恐怕……
整个朝堂,符太后唯一可以信任并且托付大事的人,也只有宰相范质了。
凤目透过幕帘,她盯着范质说道:“辽国此番进犯何处?带兵几何?具体时日?都没有确切的消息,范相公,莫不是空穴来风不成?”
范质心中也很无奈啊。
先帝刚去,朝中便传出辽国将大举进犯的消息,以他的经验,这并非不是没有可能,虽然辽国与汉国那边还没有具体的情报传来,但他不敢赌。
如今新帝年幼,朝堂不稳,若是消息为真,到那时,可真就要乱了!
范质思忖片刻,沉声道:“太后,战事岂可当儿戏看待?就算是空穴来风的消息,我大周也不可不防备,假的那也就罢了,可若是真的,后果不堪设想啊!”
话罢,忠武军节度使韩通急吼吼的站出来,作揖说道:“太后,臣请统领兵马,北上御敌,好好杀杀蛮子的威风!辽国小儿,欺我大周无人吗?”
符太后却没有应韩通的话,思索片刻,她才开口道:“范相公,可有推荐的人选?”
“臣举荐殿前都点检,赵匡胤,率京城精锐之师北上。”
“臣反对!”
宰相魏仁浦喝道:“禁军乃我大周精锐之师,岂可轻易离京北上?眼下时局动荡,臣以为禁军应该留在京城为好。臣举荐淮南节度使李重进带兵北上,以应不测!”
殿前都指挥使石守信上前说道:“臣附议魏相公奏言,禁军乃国之柱石,决不可轻易离京!”
说罢,他又话锋一转,补充道:“不过臣也举荐殿前都点检赵匡胤,带兵北上。时下李重进李节使不在京城,而赵殿帅随先帝南征北战,统领禁军有方,乃是最为合适的人选,至于禁军,臣以为在京禁军依然留在京中,可以调派地方禁军,再就近征派民壮。”
韩通冷笑道:“石指挥使,李节使不在京城,赵殿帅便在京城吗?在场百官,谁不知道你石守信和他赵匡胤是穿一条裤子的!你如此性急的举荐赵匡胤,安可知你们是不是打着兵权的主意!”
“韩通,你放屁!”
石守信那股子蛮气也上来了,韩通一党本就对他们多为打压,如今又空口白牙将这脏水泼到他身上,他把腰带一松,摆好架势,大有与韩通一决生死之意。
韩通也不是善茬,将笏掷到地上,身子前倾,死死盯着石守信。
坐在龙座上只有七岁的小皇帝柴崇训哪里见过这样一幕?呆呆的坐在龙座上,一动也不敢动。
符太后银牙紧咬,死死攥着拳头,指甲刺入肌肤,渗出滴滴鲜血。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朝上这几个老东西想做什么?
煌煌天子面前,举止如此不端,这是在争斗吗?这是在打她们母子俩的脸!
“大胆!”
范质怒吼道:“韩通,石守信,退下!金殿之上,岂容尔等如此放肆!如若先帝还在,你们安敢如此?”
范质的话,在这个朝堂之上还有有分量的。
石守信冷哼一声,整理好衣冠,黑着脸站回了百官之列。
韩通捡起笏,转身说道:“陛下,臣一腔热血,愿尽洒于大周天下!还请陛下许臣带兵,北上抗辽!”
符太后此时早已恨透了这个目无君父的匹夫,哪里会如他所愿?
她深吸几口气,平复了心神,才缓缓说道:“关于抗辽一事,便依着范相公的意思吧,陛下累了,需要休息,众卿请回吧。”
符太后都这么说了,韩通虽然被气得连连瞪眼,但也无可奈何,狠狠剜了范质一眼,便随百官缓缓退出了崇元殿。
……
自沈府而出,不远的地方有一处小宅,便是沈光信父子所住之所。
刚刚过了年节,整个沈家小宅张灯结彩,虽然没有像沈府那样的大户人家热闹,却平添了一种悠然自得的氛围。
沈立筠躺在床上,窗外露出一抹鱼肚白照亮了房间。
自打活到这一世,他便养成了少睡的习惯。
不睡少点不成啊,俗话说得好,早起的鸟儿有虫吃,早起的乞儿有剩菜叶子吃,要是去得晚了,就只剩垃圾了。
那时考虑的,是如何填饱肚子,如何活过一天。
而现在,他要考虑的,是自己的未来,是自己如何在这个时代立足,不靠任何人!
系统?金手指?
沈立筠可以信心十足的说自己不需要!
凭我中文系毕业高材生的身份,虽然在现代百无一用,但在这个时代,我的脑子就是最大的bug!
但那日沈德之的一番话却是点醒了自己。
在这个时代,什么都有可能发生,今天高高在上,明天跌落谷底,谁也说不准。
唯一的办法,就是掌握足够大的力量,唯有这样,才能安保太平。
难啊,难!
思考的时光总是一闪而逝,想着想着,天色早已大亮,温暖的晨光打在房间中,沈立筠束好长发,穿好衣服,大步朝外堂走去。
沈光信的小宅并不大,没走几步,沈立筠便走到了外堂门口。
却在此时,只听外堂之中传来了激烈的争吵声,其中便有父亲的声音,而另一个人,似乎是……大伯沈光仁?